孝公圖強與商鞅變法-肆

上一回結束我們留了兩個問題：

「

1.公孫鞅的變法對秦國到底有沒有作用？

2.公孫鞅的執行力到底有多強？

」

今天我們來一一揭曉。

程序正義

《史記-荊軻列傳》中記載了這樣一個細節，荊軻在大殿上追逐刺殺秦王，而四下的衛士卻無一上前護駕，原因是秦法規定，沒有君王召喚，侍衛不得帶兵器上殿，最終眾衛士上前徒手制服了荊軻。

麻油君小貼士

司馬遷的原文如下：「荊軻逐秦王，秦王環柱而走。群臣皆愕，卒起不意，盡失其度。而秦法，群臣侍殿上者不得持尺寸之兵；諸郎中執兵皆陳殿下，非有詔召不得上。方急時，不及召下兵，以故荊軻乃逐秦王。而卒惶急，無以擊軻，而以手共搏之。」

以前讀這段文字時，會覺得秦國的侍衛思想僵化，迂腐不堪。後來了解了關於法律的「程序正義」重要和「結果正義」重要之後，才能體會秦法的影響深遠。我們想像一下，在荊軻刺秦的危急關頭，秦王嬴政因為一時情急，忘了召喚侍衛上殿，而假設侍衛救主心切，拿了兵器衝上大殿，將荊軻刺死，解救了秦王，這名侍衛會不會因此受賞？答案是不會，這名侍衛反而會因為違反了秦法而被處以死刑，家人也可能遭到連坐。

這就是所謂的「程序正義」重於「結果正義」，而秦法尤其注重程序正義。雖然侍衛救下了秦王，結果是正義的，但不能改變他違背秦法的事實，沒有得到詔令就持兵器上殿，法律的程序不正義。

公孫鞅在《賞刑》中說：從卿相到庶民，如果立功在前，但是失敗在後的，不因功勞而降低處罰；有善行在前，有過錯在後的，不因善行而令司法打折扣。如果負責司法執法的官員有執法不嚴的，處以死刑，刑罰還要延及三族。

麻油君小貼士

《賞刑》原文：「有功於前，有敗於後，不為損刑；有善於前，有過於後，不為虧法……守法守職之吏有不行王法者，罪死不赦，刑及三族……」

既然負責執法的官員不會對侍衛作例外處理，那有沒有可能讓秦王對這位英勇的侍衛法外開恩呢？答案也是不會。因為從公孫鞅開始變法以來，秦孝公以及往後的國君，沒有一個秦王的寵臣甚至宗室公子因為沒有足夠的軍功而受封賞的案例。

並不是秦王不想，而是秦王不願意因為赦免這一個有功的侍衛而動搖了整個帝國法律的根基，每一任秦國國君都清楚，公孫鞅變革的秦法是秦國強大動力的來源，因此就沒有法外開恩的傳統。

再來看看公孫鞅的執行力，如果有權貴反對，公孫鞅能面對阻力，能鐵腕執行嗎？」

死磕權貴

《史記-商君列傳》中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新法在民間施行了整一年，秦國老百姓到國都說新法不方便的人數以千計。正當這時，太子嬴駟觸犯了新法。公孫鞅說：「新法不能順利推行，是因為上層人觸犯它。」將依新法處罰太子。太子，是國君的繼承人，又不能施以刑罰，於是就處罰了監督他行為的老師公子虔，以墨刑（刺字塗墨）處罰了給他傳授知識的老師公孫賈(gǔ)。第二天，秦國人就都遵照新法執行了。

這段史記的記載，雖然可以作為論據證明公孫鞅頂住了強大的壓力，執法鐵面無私，但有一個小細節司馬遷老先生可能沒注意。

因為根據多重史料記載，商鞅變法推行一年後的時間是公元前360年，而秦惠文王也就是《史記》中提到的太子嬴駟，出生於公元前356年，他在新法推行一年後的公元前360年才是一個剛剛四、五歲的孩子。

一個四五歲的孩子，能犯多大的法？假設司馬遷的記載是真實的，那麼只有一種解釋，小太子並不知道什麼新法舊法，但是不滿新法的老師公子虔和公孫賈不斷教唆，在公開的場合，叫板新法，說新法不好，故意給公孫鞅製造難題，於是公孫鞅決意抓個典型，殺雞給猴看，把兩人都給嚴辦了。

在公孫鞅的邏輯中，不論是讚美新法還是貶損新法的人，都是非議政令，都應該施以刑罰。公孫鞅認為，他頒布的法令，不需要你廢話，乖乖執行即可。

當然，這僅僅是根據歷史時間與歷史事件做出的推測，因為缺乏旁證，所以無從得知可靠性，但這是相對合理的解釋，讀者朋友如有進一步的證據證明真偽可以與我們進行討論。

另外一種可能性是，這個故事是司馬遷編的，是為了以這個論據作為公孫鞅嚴格執法的一個案例。但相當大的可能是，公子虔在《史記》中出現的第二次犯法是真的，《史記-商君列傳》中說，「行之四年，公子虔復犯約，劓(yì)之」，就是說新法執行四年後，公子虔再次犯法，被處以劓刑，就是割去鼻子的刑罰。

車裂商鞅

個人認為公子虔的這次犯法相當大的可能性是真的，也正是因為這次犯法，公子虔跟公孫鞅結下了深仇大恨，也因此可以推斷，公子虔在小太子那裡說了很多公孫鞅的壞話。仇恨的種子也從此在小太子心中種下，這為後來秦惠文王即位，車裂公孫鞅埋下了伏筆。

麻油君小貼士

在電視連續劇《大秦帝國裂變》中，公子虔在教唆太子嬴駟後即遭受了劓刑，這是不符合史實記載的，也許這是導演為了突出公孫鞅的鐵腕執法才做了這樣的戲劇化改編。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至少在此時，公孫鞅的法令行之十年，秦國道不拾遺，山無盜賊，夜不閉戶。民勇於公戰，怯於私鬥；鄉邑大治，國以富強。

人民和士卒都樂於為國效命，秦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冠於六國。

那麼公孫鞅是不是滿足於現有的成就，止步不前了呢？請看下回《孝公圖強與商鞅變法五變法2.0版，2400年前的ISO9000體系》。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