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越難越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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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亦思淳，曾用筆名老六。只想把看到的、聽到的、觸動過內心的，用文字記錄下來，屬於你的、我的、他的故事。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我們不再見。」鄧瑜浠發出這條微信，她又後悔了。

「你早點休息吧，不要想太多。」狄立之回了微信之後就消失了，不管鄧瑜浠發多少條過去，都沒有迴音。

鄧瑜浠看著手機發獃，短短兩個小時，她和狄立之長長的對話，不外乎她不停地追問，立之不斷地迴避問題。「我們終會告別，終將離去，和親人，和好友，和自己，然後去開始新的生活。」當翻到朋友圈裡狄立之發的這條說說之後，眼淚控制不住傾斜而下，濕透了衣襟，臉頰生疼。

「你好，我是鄧瑜浠，很高興認識你。」鄧瑜浠禮貌地伸出手，當朋友介紹狄立之的時候。

「你好，狄立之。」狄立之禮貌地握了一下鄧瑜浠的手。

相遇是偶然，卻並不偶然，人與人的相遇相識相知都是命中注定的，如果沒有鄧瑜浠男閨蜜陳西的一次意外車禍，就不會認識溫文爾雅的狄立之。人總是習慣性地感嘆時機，對的時間遇到錯誤的人，錯誤的時間遇到對的人，當初的相遇誰都沒有料到，會在兩個人的心裡發生微妙的變化。

「狄立之，你的姓很生僻啊。」KTV的包間里，鄧瑜浠端著酒杯坐在立之的身邊，「聽說你和陳西的相識也是很偶然的。」

「是啊，陳西那晚車禍送到醫院，按照平時的習慣，他那種輕微的皮外傷，我只是簡單地處理一下。」狄立之回憶著那晚的夜班，當他剛從手術室出來時，就遇見送到醫院的陳西，「可能是因為那天比較敏感，讓他留院觀察。」

「嗯。你很負責任。」

「也不算啦，只是儘力而為。」

「你們的儘力而為就是推動醫學的進步哦。」說著瑜浠把手中端著的酒杯輕輕地碰在狄立之的酒杯邊緣。

「美女又說笑了，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狄立之的酒杯迎合著鄧瑜浠的酒杯，觸碰，發出清脆的聲音。

任眼淚瘋狂地湧出，鄧瑜浠努力控制著自己，不發出聲音，不讓自己變得更加地絕望。反覆地看著狄立之這條說說，是在跟自己告別嗎？他真的要從自己的世界消失了嗎？他真的要去開始全新的生活，在未來的每一天里都不再有自己的存在了嗎？

「告別，然後離去。說起來很簡單，其實很難！能輕易告別的早已離去，離不開的，每一次形式上的告別，只是希望被挽留，並不是真正想要離開。」鄧瑜浠在狄立之的說說下評論了一句，然後關掉手機，關上卧室門，關了電燈，蜷縮在被窩裡，無聲地大哭。所有的愛，所有的痛，所有的無可奈何，這一刻，只想哭到盡頭，只想哭過之後，能夠開始全新的自己。

「別想了，好好休息。」狄立之發來一條微信，可此時的鄧瑜浠看不見。

「我喜歡你。」

「嗯。」

把陳西安全送到家之後，走在細雨綿綿的街道上，鄧瑜浠偷偷地看著狄立之。人，總是會輕易地喜歡上自己仰望的人，喜歡上仰望人的感覺。

「鄧瑜浠，你住哪？我送你回家。」狄立之輕拍了一下鄧瑜浠的肩膀，看著眼前這個瘦弱的女孩。

「不，我不回，我要去你家。」瑜浠第一次如此任性地對一個初識的人說出這句話，以往不管喝多少酒，都會最先打車回家，躺在自己並不溫暖的小床上，開著檯燈，望著天花板，慢慢入睡。

「我喜歡你。」

「小丫頭，說什麼呢。」狄立之應該是第一次遇見這般固執的女孩。站在他身旁的這個瘦小的姑娘，長發披肩，圓圓的臉蛋，不施粉黛，背著小巧的雙肩包，簡潔的牛仔褲白T恤，腳上踩著一雙淺藍色帆布鞋。

「我喜歡你啊。」瑜浠略帶倔強地抬起頭，看著狄立之的臉，伸手拉住他的手，「我說我喜歡你。」

「嗯，我知道了，我也喜歡你。」狄立之並沒有鬆開鄧瑜浠拉著他的手，輕輕地拉住，看著她的眼睛，「可是，只是像妹妹一樣的喜歡。」

「這就足夠了，妹妹也好，還是當做女人看待也好，都無所謂，喜歡就行。」瑜浠用力拉住立之的手。

「不是，你，別誤會。」狄立之努力地想要解釋清楚此時此刻的感覺，卻不知該怎麼說，「是，沒有愛情的。」

「我不在乎。」

「不在乎？怎麼會不在乎！」鄧瑜浠在被窩裡自說自話，眼淚快要流干，或許，當淚水全部從身體中傾倒出來，就真的能夠不在乎了。「我想要的不過是聽到你說一句『我喜歡你』，就算是敷衍，你也不願意說嗎？就算不喜歡，至少你告訴我啊！」

鄧瑜浠一直想不通，從認識狄立之到現在，他從不表態，喜歡與否，不管自己怎樣追問，他都不會說。窗外下起了小雨，就像第一次和狄立之走在街上時一樣，也是這樣的細雨綿綿，也是這樣的絲絲涼意。

「我去你家。」鄧瑜浠拉著狄立之的手，緊緊地握住，生怕此刻鬆開後，此生就再也握不住了。

「好吧，我睡書房。」

狄立之並不知道，鄧瑜浠是真的對自己一見鍾情，還是酒後的胡言亂語，他現在能做的，就是保證這個女孩的安全，僅此而已。什麼喜歡也好，愛也罷，都不過是曇花一現，終歸會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好冷哦，好像降溫了。」坐在狄立之的床上，靠著床頭，一股寒意滲入鄧瑜浠的身體。

「用我的睡袍吧。」狄立之取下掛在衣櫃里的睡袍，遞給鄧瑜浠，「你怎麼還不睡啊，明天不上班嗎？」

「嗯，睡不著。」

「明天不用上班嗎？」狄立之一邊說一邊壓了壓被子，不讓冷風找到縫隙鑽進鄧瑜浠的身體。

「明天周末啊，不上班。」鄧瑜浠把手伸出被窩，拉住狄立之的手，從他的掌心感覺到溫暖，用這僅有的一絲溫度奮力地暖著自己冰涼的心臟。

「瑜浠，我有話想對你說。」狄立之伸出另一隻手，輕輕地握著鄧瑜浠拉著他的那隻手，「我不會輕易喜歡誰，或者換句話說，現在的我不會輕易開始一段感情，當我還沒有確定好自己心意的時候，我不會。」

「立之哥，我也有話想要說。」鄧瑜浠從狄立之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放進被窩，低垂著頭，「我知道，也許今晚的感覺只是酒精的作用，輕易說出口的愛是愛嗎？輕易就喜歡上的人又是否是真的喜歡。我自己並不確定。」

「我知道。」狄立之站起來，走出卧室，走進客廳，打開冰箱，空曠的冰箱里安靜地躺著幾罐啤酒，拿了兩罐，走回卧室，坐在床邊，拉開拉環，遞給鄧瑜浠。

「瑜浠，其實我知道，你有男朋友，白天陳西約我吃飯的時候提過。」

「嗯，我有男朋友。」瑜浠猛喝了一口啤酒，低頭看著手中的酒。

「所以，不管是不是真的喜歡，我都不會做你們之間的第三者。」狄立之喝了一口酒，「你知道嗎？我也曾有過談婚論嫁的女朋友，只是最後還是分手了。」

「為什麼分手？」鄧瑜浠抬起頭，看著狄立之，正好撞見他盯著自己的眼神，四目相對的時候，時間彷彿靜止了，「如果，時間一直停在此時此刻，多好。」

如果時間一直停在初識的那一刻，多好。只是，三年了，一直毫不隱瞞自己，待在狄立之身邊三年了，終究還是等不到他的一句喜歡自己，那這三年的自己又算什麼！當淚水流盡的時候，鄧瑜浠打開卧室的燈，推開卧室窗戶，任由黑暗中的徐徐涼風灌進身體。

回想這三年來的點滴，和男朋友分手，陪著狄立之相親，甚至是給他介紹自己認為不錯的女孩。三年來聽得最多的，便是狄立之說的「一定會在今年結婚」，可他並沒有結婚，甚至沒有長時間相處的女朋友，只是不斷地聽他說著相親，說著父母催婚的無奈。

如果時間永遠停在初識的那一夜，多好。

「傻丫頭，時間是永遠不會停止的，我們也永遠不能停下前進的腳步，人人都有自己的軌跡，都有屬於自己的那條路。」狄立之看著鄧瑜浠的眼睛，如果沒有喜歡，那就應該斷了眼前這個女孩的一切念想，讓她回到自己應該回到的地方去。

「我知道，或許現在的所有，都不過是曇花一現。」鄧瑜浠擺弄著手中的啤酒，突然放在嘴邊，一飲而盡，把空洞的拉罐放在床頭柜上。

「或許並不是曇花一現。」狄立之也將啤酒全部倒進肚中，「或許只是時間問題。」

「想要把喜歡的人一直留在身邊，唯一的辦法並不是擁有他，而是默默地待在他的身邊，成為他最親密的那個朋友，把自己融入他的生活，卻並不干涉他的生活。」

「喜歡一個人，就給她完全的自由，讓她快樂。」

「你又怎麼確定，你認為的快樂，就是她想要的快樂？」

狄立之起身，他不知道此時應該如何面對瑜浠，走到冰箱前，從冰箱里拿出兩罐啤酒，回到卧室，拉開，遞給鄧瑜浠。

他們早已忘了今夜的彼此到底喝了多少酒，只知道，誰都不願意說「晚安」。或許，「晚安」這兩個字是不願輕易對誰說出的，包含了太多意義。

「立之哥，難道你不覺得人很多時候都活得太累嗎！」接過啤酒，鄧瑜浠看著狄立之的臉龐，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他的年齡，一副黑框眼鏡架在鼻樑上，他背後書桌躺著的宣紙上還有白天隨意書寫的毛筆字，書架上全是醫學書籍。

「累。可累又如何，每當天亮的時候，我們就得精心偽裝好自己，帶著虛偽的笑容走進熟悉又陌生的環境中。」

「所以啊，為何不偶爾放縱一下，讓自己隨心所欲呢。」

「如果可以隨心所欲，如果隨心所欲可以不計後果。或許，我會選擇放肆一次。」狄立之突然拉住鄧瑜浠的手，深情地看著她。

「如果我說，可以拋開所有，隨心所欲一次，你會放肆一次嗎？」鄧瑜浠看著狄立之的眼睛，從他的眼裡彷彿看到了他此刻的心，看清了他努力剋制自己，他的掙扎和壓抑。

「不計後果？」

「嗯，不要去想明天。」

「那麼，我會，也許。」

當冷風灌進身體里每一個細胞的時候，鄧瑜浠望著窗外，路燈早已熄滅，只聽見草叢中蟋蟀的聲音。原來自己並不是不計後果，原來自己並不是什麼都不在意，原來自己想要的真的只是曇花一現。

酒精在身體里攢動，刺激著每一個細胞，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的時候，四目相對的這個人變得更加清晰。鄧瑜浠看著狄立之，如果說父母安排的男朋友是無法逃脫的宿命，那眼前這個男人，才是自己苦苦尋覓的，上帝遺留在人間的那根肋骨，在自己降臨人世時取下的那根肋骨。可此時，遇見了又能如何？

「你在我的身上划上一道口子，打開我的胸腔吧。」看著狄立之的眼睛，是那樣的真誠，可真誠里唯獨缺少了感情，清澈見底的眼眸里看不見一絲的愛意。

「小丫頭又在說什麼胡話呢，喝多了嗎？」狄立之站起來，輕輕地取下披在瑜浠身上的睡袍，右手摟住她的脖子，左手伸進被窩裡抱住她的膝蓋，讓她平躺在床上，「早點睡吧，不要胡思亂想。」

鄧瑜浠順勢摟住狄立之的脖子，用力把他摟在自己的胸前，親吻著他的雙唇。「不要走，陪我。」在狄立之想要從鄧瑜浠環抱的手臂中抽離時，瑜浠開口了。

「可我不能陪你走到最後，還不如從未開始過。」

「什麼都不要想，就現在，不要走。」鄧瑜浠把狄立之樓的更緊了。

「好，我不走，陪你。」

檯燈熄滅了，被窩裡不再寒冷，只有黑暗，變得更加漫長。

自己曾經做過的所有，鄧瑜浠一點也不後悔，現在得到的回報，她一點也不惋惜。當初的自己選擇了那一夜，那一瞬間，那麼現在的所有，都是自己遲早會面對的。

窗外的黑，看不到盡頭的黑，或許是另一種曙光的到來，三年了，那一夜，之後的所有，終究走到了放手的時候。

打開手機，看見狄立之發來的最後一條微信，沒有流淚。

「我們不再見。」

「我喜歡過你，我愛過你，現在，依然愛著。」

「只是，我們不再見。」

給狄立之發過去這三條微信，鄧瑜浠關掉手機，關上窗戶，拉上窗帘，躺在床上，睜著眼，看著黑暗的天花板。

（圖片來自於網路）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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