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節特刊】父親的寶馬

最新 06-18

【時光散文】第91期

1979年，在北京讀完5年大學後又去西藏工作了12年的父親終於調回麗江。那一年，我剛滿三歲，面對這個從未見過面的陌生人，我是羞怯的，而且用各種方式表示著不歡迎，甚至在母親熬熱涼粉後，給父親盛了一碗時，我居然搶過那碗熱涼粉，大聲說不給這個外人吃。那一刻，父親先是一愣，然後一把抱起我，將我高高舉起，一邊舉一邊讓我叫爸爸。我掙扎著，亂蹬著雙腿，就是不叫他。而母親摟著大我十歲的哥哥，遠遠地看著我們，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父親有著慈祥的臉，還有著很好的脾氣，因為離家十七年，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所以對我和哥哥百般寵愛。雖說那個時候沒有如今這般的各種玩具，但父親給我們帶回來的水果糖和收音機，已經足夠讓我在小夥伴面前炫耀了。特別是在父親買了我們村的第一輛自行車之後。

1980年，為了方便上下班，父親花一個多月的工資買了一輛載重自行車，烏黑髮亮，穩穩噹噹在我面前一停，就像是一匹高大的黑色駿馬。我和哥哥興奮地繞著自行車跑，然後一人一邊用手拿著腳踏板轉圈圈，越轉越快，越轉越快……等我跟不上哥哥的速度，便哭著向父母告狀，父親就會把我抱起，讓我坐在自行車的前架上按鈴鐺。「叮鈴叮鈴，叮鈴叮鈴」，那鈴聲清脆悅耳，我便破涕為笑。那些日子，父親一下班回來，我和哥哥就纏著他一前一後載著我們在村口的小路上溜一圈，一路灑下叮鈴聲和我們的歡笑。

後來，我六歲了，到了該上學的年紀，父親將我送去當時最好的學校。說實在的，從現在的麗江市行政中心附近，到黑龍潭旁邊的麗師附小讀書，路途可不算近，加上要和村裡的小夥伴們分開了，小小的我是極不情願的。但想到可以每天坐自行車，我還是接受了。

每天早晨，我就坐在自行車的后座上，沿著一條土路，看路兩邊一望無際的田野，看成群的麻雀嘰喳叫著從頭上飛過。到了長水路，兩旁是高大的白楊樹，樹葉茂盛得從一邊連到另一邊，好象撐起一把把巨傘，而我就在這傘下看它從綠色變成黃色，又從黃色變成綠色。民主路的那個大坡，是父親最費勁的路程，一開始，父親會很有力地蹬上去，慢慢的，到了中間實在是上不去了，父親只好下來推著我走，有時怕我遲到，他便會推著我一路小跑。過完那個大坡，很快就可以看到三層樓，那是當時麗江最高的建築，也是我日思夜想渴望去的地方，那裡有甜甜的水果糖，還有白襯衫，藍褲子……但只有等到過年我才能實現願望。沒過一會兒，我就會看到紅太陽廣場的毛主席像，看到他高高舉起的手，我就會問父親，毛主席是在揮手再見么？父親告訴我，毛主席在向我們問好呢。我便扭過頭，看身後的毛主席像，直到看不見為止。隨著叮鈴叮鈴的鈴聲，父親已將我送到學校。

就這樣，如果沒有特殊情況，父親便用他的自行車接送我上學、放學。而最難忘的就是每一個冬天的早晨，父親怕我手冷，他會讓我將手放到他的中山裝裡面，貼著他的後背取暖。於是，再冷的天，我的小手也是暖暖的。

慢慢的，我長大了，有了一輛藍色的春花牌自行車，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坐過父親的老載重。而父親，依舊每天騎著它上班下班，直到退休後還經常騎著去看周邊日新月異的變化。後來，大街小巷車來車往，家人擔心父親的安全，不再讓他騎自行車。於是，這輛伴隨了他二十幾年的老載重也終於退休。偶爾，看到白髮蒼蒼的父親用滿是皺紋的雙手認真擦拭著早已掉了油漆的老載重，我的心就會酸酸的。

是啊，這是父親的寶馬，是載著我走過多少個春夏秋冬的寶馬，是留下我許多美好童年記憶的寶馬，也是至今為止，我坐過的最溫心的寶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