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生，還做你的情人

這是凌晨

天地這麼靜

只有我想你的聲音

來生，還做你的情人

凌晨四點醒來，是的，我說的是醒來，是凌晨四點。這個醒來，不是失眠，不是驚醒，也不是被叫醒，而是春到花便開，水至渠就成的自然醒。

終於，我以整整12個小時的任性睡眠，來真正結束這一個輪迴。

這是一次深度的騰空，那些粗糙的、堅硬的、鋒利的、沉重的……全都被拿掉。現在，我的身體是寬敞的屋子，有清風的位置，有寧靜的位置，有你的位置。

原諒我，父親，要等到現在，我才能夠好好地想你。我的日子確實太堵了，昨天那個節日擠不進來，你那一坡青草也擠不進來。

原諒我，父親，要等到你走後，我才懂得這麼深沉的想你。

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那一場意外，把你變成一個低矮的詞語，便一直低矮著，撐不起幾間土屋的樑柱，頂不起一個女人的天空。

我曾渴望一雙大手的溫暖和力量，渴望一個肩頭可以安穩地靠一靠，渴望一個背上的遼闊世界裝下我的歡聲笑語……

可是，在我大面積的生命中，父親，你是作為一個虛詞存在。在這個詞語塌陷的地方，寒流洶湧，歲月陡峭。

很長很長的時間裡，別人談論父親的時候，我就像躲避刀槍一樣倉皇出逃，一些風終年在我心頭弄出響動。

很多年後，我才明白，虛弱的是我自己，你一直療救著我心智的貧血。歷經災難，活下來，就是強者！你在，便是晴天！命運給予的苦難，是更有營養的滋養，我身體里有一根肋骨，終於煉成父親的模樣。

直到2013的冬天，大姐來電話說，「妹，父親走了」。

「為什麼要走？」我條件反射地問，我以為父親要從大姐那裡回老家。

「他就是想走了。」大姐低咽的聲音讓我渾身一震，我明白了。那一震，空白了好長一段時間，一場雨才鋪天蓋地的抵達。

2013年的臘月初八，父親這個詞語真正坍塌了！碎片滿地，一些光芒照亮生命里很多暗道。

從此，父親便以另一種方式活在我的生命中。清明節一來，一些雨水就來：

一些雨水跟著來

清明節一來，

一些雨水就跟著來

父親你住的

那向陽山坡

什麼都在生長

白晝漸長日頭髮胖

只有屋後那條路

在安靜地消瘦

瘦成一根細繩

把我鬆散的疼痛

勒得很緊很緊

團聚的日子一來，一些想念就跟著來：

想念一個人

這是凌晨

天地這麼靜

只有我想你的聲音

在鄉村

我不捨得睡去

像草一樣靠近

我要幫你收集寧靜

夜這麼濃稠這麼深

所有的白天全部溺斃

我只打撈起幾聲鳥鳴

一條路趁黑前行

我尾隨其後怎麼喊

你都不答應

(2017年1月28日00:00)

很多人都認為我想念的人，是心上的情人。作為女兒，我確實是你前世的情人啊，父親！

如果真有來生，我還做你的情人，好嗎，父親？

回 音 壁

一些節日過去了，卻永遠過不去；一些人走遠了，卻永遠在生命中。我用一生的時間，把父親這個「虛詞」走成一個「實詞」！

以詩眼看世界，

以詩心悟人生，

以詩意居俗塵！

別院主人：劉小芳，四川省雙流中學教師，全國語文教師教育研究中心會員，中國散文詩學會會員，四川省作協會員。榮獲「市優秀教師」「市優秀班主任」等榮譽稱號，榮獲成都市賽課第一名。追求詩意地行走，在《散文詩世界》《青年文摘》《四川日報》《四川文學》《草堂》等刊物上發表詩歌、散文、評論近兩百篇（首）。出版有關詩化語文的詩集《長成一根葦草》（著），出版有關地震的詩集《震星》（合著），有散文作品被選編為中考閱讀練習題。

以文結友 以詩煮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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