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父親在一起的日子

圖文 張小迪

1

這是張小迪在大一暑假記得一篇日記，今天分享出來：

『天微亮，夜意未盡，睡眼惺忪。

一路顛簸，到了飯食地方，

驚鴻一瞥，全是粗條大漢，個個大臉黑胡，

囫圇吞吃模樣，右手竹筷，左手夾煙，

吞雲吐霧。

大碗羊肉食只是三五分鐘，

勞苦生意人只是爭時間，一頓即一天。

我只得入鄉隨俗，穿了一件白凈短袖，

在那裡卻是獨特。

一路百里，到了山前，才知山路難走，

不過車前野雞亂飛，金蟬長鳴，野兔亂竄……

這麼多的山林靜靈陪伴也是極好享受。

2

最喜歡的就是那不知名的黑色大蝴蝶，

只是兩翅有的黃色大圓斑，再別無它色。

蝴蝶太多了。太好看。

走進今天的目的地，見到了爺爺的舊友，

看到了可以容下4輛車的窯洞，還有爸爸20年前住的窯洞，

他還給我指了指當年他用槍打傷花紋豹子的山頭。

挺佩服的。現在山裡人連獵槍都上交了。

今天的賣糧人是居住在山裡的一位老人，

一家獨佔一個山頭，脾氣蠻橫。

祖籍河南，室里有4個女兒，2個兒子，還有一個長工。

他放著政府給蓋的新房不住卻就住在山裡，他說山裡清靜，沒人擾。

3

最引我注意的是他家兩隻長頸大白鵝和那三箱蜜蜂，

白鵝只是嘴巴和爪子是橙色，身體全是雪白。

看到了白鵝我瞬時就想到了楊克心中的白天鵝，

和被肢解後天鵝頭搭拉在黑鍋外的場景。

雖然不是一類物。

但是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就讓我想起了。

牛鈴沉沉，

拳頭大的黃銅鈴在頭牛的脖子上發出丁丁的聲音，

兩隻牛角雖然長的不對稱，卻也是挺標緻的。

兩隻大狼狗只是使勁兒旺旺叫，

脖子上的項圈幾乎要勒出血痕了，

他的一個女兒立馬向狗窩走進，

兩隻狗立馬就止住了聲，

只是附下身子，尾巴一通亂搖，

白色犬牙里藏的血色舌頭卻也讓人心寒。

4

不過他卻是通曉大理的人，

不像其他在山裡待久了的人，

一般人都很難與之交流，

進城只是采些生活用品，也沒別的事。

後來才得知他是那裡最富有的人，

4個女兒的彩禮他得了將近80多萬，

一年種地就得7,8萬元，

山裡的娶親我還是理解不了。

沒有男女彼此相愛，只有得到與得不到。

父親今天喚我來是

怕我整天在家看書壞了眼睛，

也怕我不懂的生活的辛苦，再磨練我一次，

不要忘了生活的艱苦，

也不要忘了在生活中自己尋找樂子。

5

所以就來到了平時去的最偏僻的地方，

由於山裡沒有電，

所以糧只得靠人背上車，山路難走，

我們只得半車半車往出倒。

這活就放在了長工的身上和他的幾個女婿身上，

長工是一個黝黑瘦小的中年男子，

在他家裡做長工已有數年，

看到他的樣子我也不知道心裡什麼滋味，

看到他的頭髮像是很長時間沒有洗過，

衣服早已破爛不堪，

牙齒幾乎只剩下裡邊的老牙了。

說話我都很難聽清，

不過他幾乎不說話，

說了也沒人理，

抬袋子時他們只是在使喚他，

他們乘涼時卻使喚他去起羊糞，

反正他在家裡是不能閑著的。

我因是在車上搬袋子，

看他們一舉一動盡在眼裡，

每次看到長工那難堪的動作我不知怎麼的心裡就不是滋味。

那個比七畝地麥草大的羊糞堆不知他用多少手推車才堆起來的，

往後他還要用杴一杴一杴的撒在地里，

6

末罷，

他們給我端來了梅子和李子，

我覺得那裡的瓜果都比城裡的大，

蟬鳴都比城裡的久，

就連那裡的狗都比城裡的通人性，

後來給我吃了一勺那裡的土蜂糖，

還給了我爺爺一罐。

可是太陽出來不久就已完工。

我還是挺留戀的。

夕陽下，人累車困，樂在其中。』

披星戴月，春夏秋冬，這就是我父親的日常，

也是千千萬萬個販糧人的日常。

我知道他所受的苦，

我看到過他額頭上的汗珠比黃豆粒還大，

我看到過他帶的口罩比環衛工人的還厚，

我知道他所受的累，

我看到過我高考時他比我都擔心，

我哭過，我也嘗試過那種苦，

但我肯定沒有全部體會過他的苦和累。

可能是年紀沒到我太年少太無知，

也可能是時代不一樣了，我無從體會。

但我不會忘記我和他一起出車的日子。

我和我哥的所有學費就是這麼來的。

今天我不想說太多感恩的話，因為沒有用，

說好聽的話肯定會讓他高興，

說感恩的話能讓他眼角泛起漣漪，

但那也只是暫時的高興，

做好自己別讓他擔心，

這樣他才能高興一輩子。

7

再分享一下大二第一學期給父親發的一個簡訊，

你們能猜出他是怎麼回復的嗎？

『小兒自幼愚鈍，

入學久矣才解得讀書方可救己。

早就聽得一暮年夫子授業解惑，

說是讀書甚微卻思緒萬千者，無救矣。

故解得書不可不讀，

亦不可讀一遍而塵封之。

小兒有一習慣，乃是讀書應市而非借，

己出銀則會倍惜，

倍惜則會解得真理，

解得真理則會運用實踐，

運用實踐則會賺回買書之銀。

小兒懂得碎銀來之不易，

亦懂的書不可不讀之理，

或是現今投資於紙書，

將來必取利於紙書，

遂就日日省銀於紙書，

現今卻是面色贏瘦，

不料現今憶起懸弧之辰將至，

故友親鄰近必前來祝賀，小兒被逼無奈，

如今真真兒是囊中羞澀，

還望父親大人慷慨解囊。

感激不盡！』

父親節了，

不想說太多感恩的話，因為沒有用，

打個電話報聲平安嘮嘮嗑也挺好的，

曾經和他在一起出車的日子，我一輩子都不會忘。

他能用一根煙撐一輩子，

而我，可能連一夜都撐不下去，

我佩服他，但我更愛他。

老爸，願一切順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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