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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芒散文】渴盼雨水

鐵路作家

魯芒

魯芒,原名李洪文,1983年起在部隊服役15年,1985年開始在《山東文學》《解放軍文藝》《前衛文學》《鴨綠江》《天池》《中國文學》《中國鐵路文藝》《當代散文》《時代文學》《詩刊》《鄉土詩人》《中國詩人》《齊魯晚報》等報刊發表文學作品,作品入選《中國詩萃》、《中國散文大系》《山東散文選》《詩探索年度詩選》《當代實力詩人作品選讀》《當代新現實主義詩歌年選》等多部文集。出版有詩集《與大地一起飛翔》《涌動的泥土》《魯芒詩選》,散文集《農謠里的村莊》等,系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鐵路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中國鄉土詩人協會理事,臨沂市作家協會副秘書長。

渴盼雨水

高中畢業,我以十分之差被高校的大門彈回到生養我的小山村,我就成了一個真正的農民,學沒得上了,我只能象我的父輩一樣「面朝黃土背朝天」過起了土裡刨食的生活。

回到家第一天清晨,天剛蒙蒙亮,父親就喊我起床,安排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外面去看看天、聽聽風向,預測一下當日的天氣情況。父親說:「都兩個月沒有下雨了,地里的苗子都打蔫了,我估摸著這兩天該有一場雨。」我走出門來,仰頭看了看天,一枚碩大的朝陽剛剛攀升到我家東面的土山上,風慢悠悠地從北大河的樹林里逛過來,將有些枯黃了的葉子捎到我的腳下,我抽了下鼻子,還是那麼乾燥,我回屋告訴父親:「還是好天,不會有雨的。」父親問:「什麼風?」「可能是北風吧,向南刮!」我模稜兩可地回答。「北風?應當是北風, 六月里北風當日雨",我們今天得趕快去種豆子。」父親沖母親笑笑說:「我已經聞到了雨水的味道,今天肯定有雨。」已經很久沒有下雨了,早已收割過的麥茬地泛著白花花的光,乾渴的菜園張開了許多細長的口子,象一張張喊渴的嘴巴,正如我煩躁的心,急需一場大雨的撫慰和滌盪。十年寒窗苦讀,依著父母的意願,我能考上個師範學院最好,村裡的那位老學究曾跟我父親說過:你那小子不是吃莊稼飯的,總會有出息。但我在課桌上消磨了十年光陰,最後還是回到了這片瘠薄的泥土上來,今後我所面對的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跟隨父母侍弄那一畝三分薄地,靠天吃飯,所以對於我來說,更焦急地渴盼著一場大雨無拘無束地飄落下來,那樣,我的心靈或許會得到些滋潤,最起碼我們就不用肩挑背抗地弄水下種秋莊稼了。

「肯定有一場好雨!」父親甩了甩胳膊,看看我,笑了:「 春刮東南夏刮北,秋刮西南等不到黑 ,你要記住了,今後看天氣種莊稼可全靠自己琢磨,不信,你就等著看吧!」難道真有一場雨躲在我看不見的地方跟我捉迷藏,暗中跟我較量耐心和知識,我承認自己雖然自小生長在鄉村,但卻疏於農事,對於春種秋收冬藏完全是門外漢。我也看出來,自得知我高考落榜回到家,父親就在刻意訓練我農事活動的本領了,我聽到他與母親的嘆息:「別難為孩子了,咱家上數八輩子沒一個跳出農門的。」我家有三塊責任田,分處村子的東南西三面,北面是一條即將斷流的大河,家門前有三分菜地,種了七八種蔬菜,母親掏了雞欄里的糞土做底肥,每日里用汗水澆灌,倒也將各類菜蔬餵養的油嫩嫩地水靈。不過近兩個月來可不行了,天上沒有掉下一粒雨珠,井裡的水早也乾的載不動水桶,就連村後的大河也細成一條白線了,但父親還是堅持每天早早地到北大河底村民們挖出的大蓄水坑裡舀來兩桶水,一棵一棵地去喂它們,一瓢水澆下去,乾裂的泥土發出吱吱的歡叫聲,剎那間就不見了。

父親說:今天不用澆菜了,先去播種黃豆和秋玉米,季節不等人,誤了這場雨,秋天有好受的。我們全家出動,背種子的、抗钁頭的、荷鋤的,我推著那輛裝滿化肥的獨輪車跟在家人後面上東山去。村裡的人有的正從嶺上回來,有的把自己收穫不久的那點癟癟的麥子推出來在大路邊晾曬。「天要下雨了,還不趕快搶種去!不怕大雨沖走了你家的麥子?」父親沖曬麥子的人家說。

「下雨?這天旱的冒火,還能下雨?你們想雨想瘋了吧,種子撒到地里不給你烤焦才怪呢!」有人向父親哂笑。

「不信你就等著看吧!」父親顧不得跟他們叫勁,他相信自己心裡的晴雨表,他現在最迫切的事就是帶領全家儘快把空出來的麥茬地播種上秋莊稼。

等我們攀上那座土山,走到自己的責任田邊,我看見地堰邊的那幾棵大槐樹的頭顱正不停地朝著西南方向搖擺,姐姐的長髮也在額角歡快地舞蹈起來,我發現,剛剛爬到山頂的那輪紅日變的暗淡了,那一抹火紅的霞光也漸漸散開來,變成了黑紅絳紫無數道浮雲,東北風也越來越緊了。父親抬頭環顧了一下天空,自言自語地說:「天上鉤鉤雲,地上雨淋淋啊!」但他還是不緊不慢地在自己的責任田裡走了一個來回,我知道,他這看似漫不經心地巡視其實是在測算整片莊稼地所需種子和化肥的數量。

接下來父親和姐姐開始刨墒,母親緊隨其後撒種,我斷後漫垵,開始了緊張的播種。如果在以往,常常需要在墒坑裡澆點水的,但現在在這山嶺上很難找到水了,而且,今天父親也發過話:「只管搶種,讓老天爺為我們澆灌吧!」走過一片矮窪地方,我在一株碩大的七七菜四周看到許多的螞蟻正忙碌地來回穿梭,看樣子這些生靈是在搬家或者要在自己的領地上構築一道防雨的堤壩,它們把許多細小潔凈的沙土堆積到自己的門前,為溫暖的小家架起了森嚴的堡壘。小時侯我在常識課上就學到過「螞蟻搬家下大雨」的農諺,看來今天真的是要下雨了。我的情緒一下子變的高昂起來,彷彿一位心儀已久的美貌女子發來消息說要與我幽會一般令人激動。

天近晌午,原本就時隱時現的太陽早已跑的無蹤無影了,風裡似乎能感覺到雨的清涼氣息,山嶺上趕來播種的人漸漸多起來,村裡的人相必都看出來天真的要下雨了,搶在雨水來臨之前將種子撒到地里去,無疑會節省下許多精力並且不會耽擱農時,所以,全村人幾乎傾巢而出,這瘠薄的山嶺一下子變的厚重熱鬧了。

風越來越大,太陽不知什麼時候早被雲層裹挾了,遠處似乎傳來隱隱的雷聲。

「要快一點!雨,馬上就下來了!」父親敦促著我們說。真的很急迫,若不是因為天氣太旱,秋玉米早種上一個星期了,如果再錯過了這場雨,秋天的收成勢必減產,我們必須趕在下雨之前,將該撒的種子全部埋到地里去,這樣不僅省卻了擔水播種,而且對於保苗大有裨益,每一位有經驗的庄稼人都深諳其中的道理。於是我放下打垵,加入了父親刨墒的行列,我、姐姐、父親三人一次次掄起钁頭把板結的泥土刨開碗口大的坑,母親則雞啄米一般不停地弓背,將渴盼著發芽的種子一粒粒撒到土坑裡。這樣忙碌了大約不到兩個小時,我渾身上下也就濕漉漉的了,大雨還沒有來,而我身體里卻有一場汗雨泛濫起來。父親扭頭看看我,說:「你還真需要好好鍛煉!」我擦把臉,朝遠處望了望,黑雲已將西北的半邊天嚴絲合縫地罩住了,有雷聲越過北大河「隆隆」而來,同時還有一道閃電倏地將雲層撕開一道亮閃閃的口子,眨眼間又迅速閉合了。我跟在父親後面刨著土坑,稍一抬頭就可以看到地堰了,父親加快了刨墒的步子,母親也將種子撒到我的身後了,我拄著鋤把喘了口粗氣,這時候我好象聽到什麼在叫,「沙沙沙……」,遠處的樹林里傳來葉子們的歡呼,雨已經光顧到它們中間。

總算忙活到了地頭,母親也將種子全部撒播到地里,父親蹲下來點燃一支紙煙,象完成一番大事業似的瞅著我笑。雷聲和閃電越來越近了,風鼓起我的汗衫,許多的雨點子「闢辟啪啪」落到我的頭上,腳下的浮土飛起一股股煙塵,但是,正在忙碌著播種的農人卻沒有一個離開,就連衝到樹下避雨的人都沒有,我知道,這場雨對於他們來說那就是金燦燦的糧食啊……

當我們回到家,整個村莊早讓濛濛雨霧籠罩了。站在屋檐下,傾聽著雨兒在瓦脊上歡快地舞蹈聲,父親笑了:「是場好雨,起碼下兩"犁 (耕地時犁鏵翻起泥土的深度,農民常用其作為雨下到莊稼地里洇透泥土深淺的一個計量單位)。」我忽然感到異常感動和振奮,此時此刻,雨霧飄飄的田野之上,身披蓑笠的父老鄉親正在忙碌著播種或者耕耘,那銀亮的犁鏵翻起黝黑的泥土,彷彿一道道無垠的浪花,而雨水連同種子一起落地的聲音聽來是那麼愜意和富有磁性,深深的吸引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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