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進、胡屠戶、孔乙己及農民工

范進、胡屠戶、孔乙己及農民工

文/渡船老子

24日舉行湖南高考新聞發布會——劃分錄取分數線，公布高考成績。科舉時代管這叫「放榜」——公布錄取名單，「東都放榜未花開，三十三人走馬回」，是新晉進士騎著高頭大馬，「一日看盡長安花」的金榜題名得意時。

在屏幕前守候揭榜消息的，有「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家長，有十二年寒窗苦讀的辛勤學子，有「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家長，還有戰鬥在高考第一線的班主任與科任老師，更有把高考成績視為政績的各級教育主管領導，甚至有把高考成績作為閑談話題的吃瓜群眾。

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裡，在揭曉分數的前一刻，很多人的心都懸著吊著上上下下著。那緊張度，比臨場應試的學生有過之無不及。子女是全部希望之所在，家長緊張；學生是三年心血之所在，老師緊張；成績是臉面之所在，領導緊張；好賴都無法改變，大部分考生竟不如考時那麼緊張。

分數線划了，成績查出來了，各種喜報開始滿屏飛。幾人上清華北大，多少600分，多少一本二本，那誰奪得縣文理科狀元，在市裡省里排名第幾，那誰又奪得單科第一……各種於己有利的數據，即使是牽強附會，也要傾巢而出。最後是個個學校拿下很多第一，年年「再創歷史新高。」——生源爭奪戰，使曾經清高的學校，也得抹下臉皮來討好社會和家長。此是另話，暫且不表。

倒是想起范老爺。「噫！好了！我中了！」摘得第七名亞元的范舉人，竟高興得患上失心瘋，可見科場成敗已到了關乎精神正常與否的地步。當今因高考失利而走上絕路的考生偶爾也有，然而大部分考生已經不那麼范進了。有趣的是，如今的家長卻更范進，子女的高考結果，可以令他哭，令他笑，令他引以為羞，令他引以為傲。考上的，光耀了門楣掙足了面子；落榜的，受夠了嘲諷遭盡了白眼——全不管今後能成就什麼。

這樣一來，如今的考生成了胡屠戶，家長變范進。范進得陪讀，給胡屠戶操持生活起居，看胡屠戶臉色行事，唯唯諾諾，千般順從，萬般伺候，像端著碗滾燙的湯羹，怕灑了燙了。為的就是發榜之日，吐氣揚眉。

范進打點好行裝，把胡屠戶送入大學，將內衣內褲衣架被褥牙刷手紙一切準備安排妥當，一千個叮囑後，一萬個不放心地回程。沒想到的是，甫一轉身，胡屠戶又變成了孔乙己。

寒窗苦讀十二年蟾宮折桂的大學生老爺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飯要喂著吃，衣也不會洗。光是這些也就算了，整天還攥著個手機打遊戲，不學不練，等著畢業——工作的事，范進已為他安排好了——比孔乙己更孔乙己。孔乙己雖然落榜，還能鈔鈔書，混一兩碗酒一碟茴香豆吃，還能在白丁與小孩面前掉個書袋，還知道欠債還錢。

走上學會，新時代的孔乙己們高不成低不就，好逸惡勞慣了，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簡單的事情懶得做，複雜的事情怕去做，又放不下架子學著做；於是，畢業即失業，成了一群高級廢物，估且稱為知識傻子。究其原因，不是社會不接納，而是自己不轉化。

更有趣的是，落榜的考生，為了生存，當上了農民工，干起了苦累臟重活，鑽研起了技術，學起了管理，修起了理論。掉入滾水裡的蛤蟆，得趕緊跳，跳著跳著，跳出來了，跳成了技師，跳成了專家，跳成了老闆。

世界發生了顛覆性的改變：本應站在金字塔頂的胡屠戶變成的孔乙己掉了下來，始終蹦躂的落榜考生農民工，卻蹦到金字塔頂去了——命運並不青睞人，是人尊重了自己；命運並沒有捉弄人，是人踐踏了自己。

最後的最後，剩下范進式的家長們，對著牆角悲催去；剩下一大堆教育問題，成為吃瓜群眾的感嘆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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