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忙碌也同樣會倦意深濃

新藤兼人是個編劇，日本老頭，自編自導了近50部電影。單從數字看來不多，按一年拍一部算，從一個人呱呱落地開始拍，完事後，也有50歲了。這麼看來，牛逼。

認真算來，一個人能做的事不多。馮唐老師最近提了一個好問題，迄今為止你做過最牛逼的一件事是什麼？我想了想，決定留點面子給自己。

假如在你打算寫一部小說之前，看一批小說，比如卡爾維諾、比如博爾赫斯、比如厄普代克、比如馬爾克斯、比如加繆，看完後幾乎不敢再寫。你發現，搞不過這些人。

後來，有人安慰說，別怕，你看到的這些都是他們一生中最為光彩的為數不多的作品之一。如果你認為自己一出手就是加繆，就是福克納，就是海明威，那麼這些人至少沒想像中牛逼。

老頭畫家黃永玉講過一個段子：一個買畫的人，嫌白紙上只有一枝孤零零的花，問，周邊留的白能不能不算錢，畫家就把周邊的白紙剪掉，給他一枝花。

刻畫一個人或概括一件事，靠的是輪廓。在一張白紙上，沒畫的地方遠遠比畫的多，那些值得留下來的，就是那個人的本色，你需要通過這些去讀懂她。

新藤兼人的輪廓很清晰，一個勤奮的編劇，終身寫劇本。

有人問他，你要是寫不出來怎麼辦？要不要去洗個澡，唱個歌，腳底拔個火罐，剪個指甲，假裝上個廁所，刷個微博，然後等明天再動工？他說，那倒不會，當我寫不出來的時候，我就一動不動的對著白紙，直到可以寫出來為止。

這些職人直面慘淡局面的勇氣，令其他人沒有勇氣。比如斯蒂芬·金，那個三個月就寫一本小說的人，他說，沒別的技巧，關上門就行，寫完了再開門。比如村上春樹，每天凌晨四點多起來，敲一陣。這些人已經不必靠寫作謀生了，那麼動力在哪？方方在《軟埋》里留下一句格言，人生不忙碌也同樣會倦意深濃。太舒適，會出問題。長出肌肉，需要一個痛苦的過程。

新藤兼人最後講了一個故事，他說，在一次雨後，看見滔天洪水，內心恐懼不已。所以，每當寫劇本時，都感覺像背對著隨時吞噬一切的洪水。

但他說，「我們要衝破濁流，這就是生存」。這時，我又想起《少年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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