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如何敲破朋黨板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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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回兄楚佳先生惠賜印章:鐵爐沖里劉誠龍
官人在位日久,階級便易固化——你升到哪一階,他爬到哪一級,都安釘子似的,定固了;非圈外不能進位,非山頭不能佔位,非派別不能分位。順治而至康熙,其在位幾十年,朋黨之固化,讓一代雄主康熙都頭疼:「朕聽政四十年,觀爾諸臣保奏,皆各為其黨」,不是同學不推薦,不是老鄉不提拔,不是親屬不列入後備幹部名單,文臣如此,武將又如何?康熙無可如何,徒嘆奈何:「(督撫提鎮等揀選武弁)皆為其子弟夤緣保送者多。即部院大臣,亦多為子弟互相援引。」其他人哪進得來?
朋比黨援,是個老話題,是好是壞,難說清楚。大宋曾非議朋黨,歐陽修作《朋黨論》為之正名,弄出小人朋與君子黨概念,說只要排除了小人朋,大可行君子黨——誰是君子,誰是小人?君子固然自稱君子,小人卻從不自定小人,演變到後來,便是:在位的我們,都是君子;不在位的你們,都是小人。自然,朋黨難論,還牽涉到一個團結問題,進得機關的,都是仇讎,互視為敵,甚事都掣肘,么子事都推不動,做不成,也成問題。朋黨成問題,朋黨不成問題,也看朋黨板塊,板結程度到什麼度吧。
朋黨到了康熙後期,已是堅冰一塊,不但在官人推薦與提拔中,非朋黨不行,縱使在監察與彈劾這事上,也是同黨相庇,異黨與斥。說來,吏部提拔與御史彈劾,是朋黨之兩翼,同黨提同黨,同黨便壯大;異黨排異黨,同黨便擴容。搞到後來,都不幹活,都在搞人,「科道糾參,皆受人指使」。康熙前頭之順治,對朋黨很是警惕,甚而提高到亡國亡朝之高度,講話云:「歷代人臣植黨,因之遂致亂亡」;這個意思,順治多次強調:「朕觀宋、明亡國,悉由朋黨。」
朋黨在順治解決了沒?康熙登位四十年,他感受到朋黨之厲害,康熙在位六十年吶,好像仍是黨同伐異。誰同誰異?子弟兵同,孔方兄同,同進士同,「朝廷立賢無方,不分南北」,立賢無方么?恰分南北,「朕近日處分各官,雖多南人,皆以事情論,不以地方論」(此話,是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不過皇帝有時也是清醒的,「現近日外官,滿洲所參,大抵多漢人,漢人所參,大抵多漢軍。皆非從公起見。」到了鰲拜那會,「文武各官盡出其門下」,國家大事不決於朝,而決於其家,「一切政事先於私家議定」。
康熙自出題,康熙沒破題——問題是他自己造成的,叫他如何來解題?雍正登基,來了新人,多能刷新政局。雍正整頓吏治,先從朋黨著手,「第一滌除科甲袒護之習為要務」。雍正新官上任,對朋黨敲,敲,敲,連敲三大鎚,朋黨自然不曾敲個稀巴爛——也不能敲得稀巴爛,全敲爛了,官人一點團結都沒有,也不是事——其堅冰卻是敲破了。
雍正第一敲,便是敲鑼鼓。首先亮出觀點,喊出口號,表明態度,把論立起。雍正元年,其集滿漢大臣,大開朝會,發表重要講話:「朋黨最為惡習,明季各立門戶,互相陷害,此風至今未息……爾諸大臣不無立黨營私者,即宗室中亦或有之」——談成績貌似沒怎麼談,而是直截了當談問題,不止談大臣問題,語鋒所及,鋒抵宗室,向自家開刀,其警人,還蠻有效應的吧。
鑼鼓不是敲一回。敲一回,讓人以為這是雍正臨時起意,一時之想,非深思熟慮之物,雍正是鑼鼓常敲,戲常唱;雍正次年,其專著《朋黨論》,與歐陽修相辯;雍正五年,其又頒發諭旨,告諭大學士與六部九卿:「人臣朋黨之弊,最足以害人心,亂國政……當日蘇努,阿靈阿、鄂爾泰等同惡相濟,結為邪黨……故臨御以來,將伊等朋黨為奸之處,屢次宣示中外……唯冀大小臣工,以伊等為炯戒,共絕背植黨之私,時懷公忠體國之念。」
上面態度是蠻重要的,喊出口號來,也是定方向嘛。不過,口號迎面撞上人,又如何?口號要號,口號關鍵處,是此號要敢於撞上人口——直接與人面對面,嘴對嘴碰撞一次幾次。有位叫趙國麟的,其時為某地布政使,雍正對他算有好感,擬起用,卻提出一問,叫人專題考核:「趙國麟一片忠誠,人品端方,但不免科甲向來氣息,當留心察看。」這人不錯,陶正中不錯,於其珣不錯,然則,他等搞不搞同年同學同人同鄉那一套?「陶正中、於其珣二人恐蹈科甲陋習,當留心觀察」,這回暫不提拔,緩一緩看,「王驀乃一幹員,但慮其科甲習氣未除」,觀察一段吧。
雍正對朋黨問題敲鑼鼓,對搞朋黨之臣,常敲腦殼。提拔時候,多將朋黨習氣為尺為斗,去量其人朋黨之思多長,其人朋黨之習多厚,再是一票否決,雍正破局朋黨,力度算大吧?也不單是提拔時分,對吏部提出戒除朋黨之用人尺度,雍正平時對事又對人,點起那些搞朋黨者之大臣大名,把其腦殼敲得梆梆響:「類汝等科甲出身大員不可勝數,如楊明時、李紱、魏廷珍、鄭任鈅、汪漋、陳世倌,並旗下舉人如張楷之庸流,皆為同年故舊、老師門生之牽扯,爭相偏袒姑容……此風不息,將來斯文掃地矣。」開大會時候,朝天喊,不能搞朋黨啊,朋黨問題很嚴重特別嚴重啊,必須堅決剎住歪風啊,嚴格禁止啊,喊得再聲嘶力竭,不點到人頭,誰心振動?一個一個點到腦殼上去,不以「某」字代稱,而直呼其姓其名,被點名者不止紅紅臉,出出汗,而是面戰戰,心兢兢;其他不曾被點名者呢?也是驚出一身冷汗,一心緊縮得打顫顫。
對朋黨之弊,要敲鑼鼓;對朋黨之人,要敲腦殼;對朋黨之職,要敲名單。是真反朋黨,還是假反;是真反宗派,還是假反;是真反山頭,還是假反,最後或落實到用人上來。雍正對科甲之官,不是一味排斥,不過他並不以科甲出身為唯一,考試選人,固然算公平,不過也有問題,考試才,考出來了,幹事才,干出得來么?單評公選考試,讓一些單擅長考試者,居高聲不遠;卻讓一些能幹活,苦幹活者,職低地自偏。
雍正有兩位幹才,一是田文鏡,一是李衛。田文鏡文憑不高,監生出身,最初官階低,縣丞角色,卻是幹才,甚受雍正器重,「每事秉公潔己,謝絕私交(依然從朋黨著眼,考察官員),實為巡撫中第一。」田文鏡在官府里屬另類,另類之另,便是孤立,與其他官人扯火不來,聲氣不通,常遭他人背後說壞話,「大將軍年羹堯曾奏田文鏡居官平常,舅舅隆科多亦曾奏過。此皆輕信浮言,未得其實。」田文鏡與其他官人關係甚疏,說明什麼?說明其不結朋黨,不與他官勾肩搭背,勾勾搭搭。
若說田文鏡到底有科甲影子,那麼李衛算是文盲,「凡文移奏章不過目」,他看不懂,又如何簽發文件?聽人讀啊,聽讀到一些語句,馬上叫停:這不行,這個得這麼表述。果然這麼表述,蠻貼切了:「不可於意者,命改,動中肯綮,雖儒者文吏皆心折駭伏,以為天授。」幹才不一定是文才,文才不一定是幹才,文才可提拔,幹才不能提拔?也可以嘛。
雍正起用這兩人,也是起意打破科甲朋黨。科舉時代,科甲朋黨是蠻厲害的,同年啊,座師啊,師門啊,雍正有意擴大選材範圍,既選科才,也選幹才,以破朋黨之局。就說雍正兩位寵臣吧,也是非朋非黨,田文鏡與李衛兩個削尖腦殼都調不攏的:「河東總督田文鏡柄用時,暗劾公(指李衛),上不為動。田懼,轉結納,伺公居太夫人喪,遣人從厚赴吊。公罵曰:『吾母雖餒,不飲小人一勺水也。』麾使者於大門外,而投其名紙於溷中。」把田文鏡名片都投茅廁里去。
雍正將此兩人都列心腹之臣,固有用統御之術,卻也有防朋黨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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