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夜壺燈

炎炎夏日，每當夜幕降臨，在家鄉廣袤的農田裡，就會亮起一盞盞低矮而明亮的夜壺燈，與夜空中的星星交輝相映。成千上萬隻飛蛾，像著了魔一樣撲向燈火，圍繞光源飛舞，最後落入水中溺水而亡。

夜壺燈，顧名思義就是用尿壺做的燈具。在田埂上用泥壘起高約1米的土台，上面挖出個鐵鍋大的圓，周圍糊上稀泥，待干後裝滿水，水中放上小方凳，凳上再放夜壺，將壺裡灌滿柴油或煤油，嘴裡塞進用棉絮做的燈芯，一個簡易的殺蟲燈就做成了。

夜壺殺蟲燈是大集體時期的產物，人們因地制宜，用最簡單、最原始的方式自製而成。它以夜壺燈為光源，利用害蟲的趨光性，誘殺農田裡的飛蛾、螟蟲等害蟲，殺蟲效果好，經濟、實用、安全、有效，為農業增產增收立下了汗馬功勞。

老家田多地少，一年種植兩季水稻，間或種植一季中稻。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每到六、七月份，各個生產隊都要製作類似的殺蟲燈。燈具可謂五花八門，瓶瓶罐罐、搪瓷缸和大湯碗等器具齊上陣，但萬變不離其中。有的地方不築土台，將木棍或竹桿插在田埂上，再把鐵鍋支在木架上，同樣灌水，把不同器具製作的殺蟲燈放在中央。有條件的地方直接將「馬燈」掛在竹桿上，避免風吹雨淋。一時間，靜謐的田野，星火燎原，一壠壠，一畈畈熠熠生輝。一盞盞殺蟲燈，在蒼茫的大地上亮出了夏夜最美的風景。那時候，農藥、化肥少，農藥僅有「六六粉「和「敵敵畏」。農民種田一般不打農藥，且全部施用農家肥，生產出來的糧食無公害、無污染、綠色環保。

1976年，我高中畢業，正值中稻拔節和晚稻秧苗發棵的時期，稻飛虱危害十分嚴重，隊長派我們這些回鄉青年，在田埂上挖一鍬長、一鍬寬、一鍬深帶草筋的土渣粑，然後集中在一個避風的地方築燈台，四周用渣粑碼成，中間填上土，頂端留一凹形，糊上泥，等幹了後再裝水，放上夜壺燈。記憶中，每壟稻田裡要壘三、四盞燈，每盞燈可覆蓋殺蟲面積20至30畝。殺蟲燈做好後，我們每天晚上輪流點燈，半夜裡還要起床查看有沒有熄滅的，如果有，得及時點亮。每次點亮燈光時，都要把水中的死飛蟲清理掉，然後再加油加水。如遇風雨，還得用塑料薄膜把殺蟲燈罩起來，上方留一個小孔通氣。

八十年代，特別是分田到戶後，夜壺燈漸漸少了，人們濫用「1605」和「殺蟲雙」等高效劇毒農藥。後來，大家認識到農藥殘留的危害，開始使用電子和太陽能殺蟲燈。夜壺燈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消失在飛速前進的時代車輪下，但與之相關的一切美好都永遠閃亮在我記憶的星空里。

本期編輯：但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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