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登中國·木活字印刷術 | 方寸間印出回家路

原標題：摩登中國·木活字印刷術 | 方寸間印出回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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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新石器時期，我們充滿智慧的祖先就已經開始在陶罐上拓印圖案。畢昇發明泥活字印刷前，先人們已經比較熟練的掌握雕版印刷這門技術。因為漢字數量繁多且字形結構複雜等特點，活字印刷在中國古代印刷歷史中的運用其實不如雕版印刷多、範圍廣。但是誰也不曾想到，木活字印刷這門古老的手藝，因為中國傳統文化中舉足輕重的「家」文化，在浙江溫州的一個小村莊，被王姓族群完整地保存下來。

溫州人素有中國猶太人之稱，一生顛沛流離。「尋根問祖」甚至成為基因的一部分流淌在他們的血液中，於是家譜便成了他們追根溯源的最好依據。因浙江地區至今仍十分重視家譜的更新和修繕，修譜師的職業得以被保存至今，其中這門技藝最集中的傳承人便是溫州瑞安市東源村的王姓族群，而這門職業世代相傳的手藝正是本期專題的主角——木活字印刷術。一本傳統家譜和木活字印刷兩者之間相互依存，密不可分。

譜之於家，若網在綱，綱張則萬木具，譜定則萬枝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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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王氏族譜記載，七百年前，正是木活字印刷術被發明出來的時代，因為修譜不需要大批量地印刷，另外除了姓氏有較多的文字重複之外，其它的文字都比較零散，有一些生僻字還需要譜師重新刻印，因此木活字印刷比雕版印刷更適用於修譜。王氏祖先從那時起便以修譜為生，後舉家遷至浙江，並在瑞安東源村延承直至今。

譜分為宗譜、家譜、族譜三大類。其中以宗譜為大，它記載所有有共同祖廟、有明確父系祖先的血緣相親的人群。這是中國特有的宗族文化，能夠使族人對祖先有跡可循，加強家族的團結，光耀門楣。

翻開一本宗譜，映入眼帘的便是開篇的宗規，每本宗譜都各有區別，有的是祖上幾百年一直流傳下來的，有一些是修譜師根據族人的旨意而重新修訂的。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老祖先留下的東西，還有人能夠一直謹記，亦成為本宗的傳家之寶。

進到東源村，能見到的基本都是40歲以上的中老年人，年輕的孩子都在外謀生。村口的永樂亭聚集了一群老人在喝茶打牌，還有的三三兩兩坐在家門口閑聊。

「家」這個字眼在今天已逐漸被淡化，現代人尋求的也不再是傳統的親密關係。我們想要與家人保持一定的距離，不願自由被限制，而長者們雖然心中惦念兒孫，希望他們「常回家看看」，但是他們也開始以自己的方式，追求一種更年輕更愜意的活法。人生短暫，對於現代人而言，不論到了什麼年齡，都在努力活出精彩，不願被困於屋檐下。

正所謂人死留名，如果不是每一個肉身在靈魂離開之後都能回歸故土，那還能以什麼方法落葉歸根，證明我曾經來過呢？修譜師們百年來走家串巷，記錄下你的名字、你的後代、你的功名成就……讓你無論身處何處，都能找到自己的家，都知道根在何處。活著的時候「家」是離鄉人的心靈慰藉，死去的時候，魂隨名歸於故里，化為家族根的一部分，支撐著族群的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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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木活字，一刷一印於譜上，為祖祖輩輩留下了一條回家的路。在這條路上，祖輩的事迹也能為你帶來能量，指引你成為更好的自己，為族群的繁榮做出貢獻，期望後世子孫也會指著你的名字說：「你看，我是他的後代」那種由心而生的自豪感。在中國，活著從來不僅僅是為了自己，你的身後還有家。

家，是無論你在外面多野，都知道有個地方會無條件地庇護你；無論你到多遠的地方，始終挂念著那一寸方圓；無論你多老，但童年永遠被保存在了這個屋子裡。而家譜，則無論時代如何變遷，翻開它，便能找到你的根源，人們常常問自己：「我從哪裡來？」一切好像有了答案。

修譜師用塊塊活字為我們修砌回家的路，這個過程充滿儀式感，是對家和家族的傳承、敬畏。師傅們除了「修路的技術」紮實，材料也十分講究，一定是採用上好的棠梨木做活字，印於上好的宣紙上，最終裝訂成譜。好家配好路，後代們回家才不至於迷路。

其實村子裡除了用木活字印刷宗譜之外，還有用鉛活字以及電腦列印等方式。

由於木活字印刷技藝實施起來的困難、傳承人的急劇減少，它被列入「急需保護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我們特地在村子裡走訪了幾位仍然從事木活字印刷的匠人先生，並提出了一些我的小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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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釧巧，瑞安木活字印刷術浙江省級項目代表性傳承人

同時也是紙馬這門技藝的唯一傳承人

紙馬，類似雕版，只不過版上面刻的是關於宗教、巫術、習俗和藝術等包含多重意義的圖案和文字，然後刷印在紙張上。我們採訪王老師時，他正在刻一版前不久客戶預定的《心經》。因此在瑞安，活字印刷和雕版印刷也是相輔相成，無法分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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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師為磁器獨家雕刻的木活字

此外，王老師還大方地跟我們分享了一本民國時期的宗譜，紙張並沒有被歲月所腐蝕，只留下了泛黃的歲月痕迹。指尖拂過譜上的字，有木活字印刷留下的印記，鏗鏘有力。

採訪：磁器傳統小分隊編輯 Diamond = D

被訪：木活字印刷傳承人 王釧巧 = Q

D：家譜一般多久更新一次？

Q：溫州地區不同的地方時間會不一樣，像我們瑞安十來年就會修一次，有些地方是二十年。

D：那如果十來年修一次的話，其實活不會太多？

Q：活都是打圈的，今年做這一兩家，明年做這一兩家，就這麼不斷地輪迴，有些家族我們都已經做過四次了。

D：修一次家譜需要多長時間？

Q：要看宗族來分的，1994年，我們做過一個有4萬多人口的大宗族，當時花了1年的時間來修譜。

D：為什麼從事這個行業？

Q：我初中畢業，沒有什麼活可以做，就開始學工匠。當時都沒人讀書的，覺得讀書出來也是1塊8一天工錢，當時做這個譜師還能有2塊5一天，相當於比他們多了半天的工錢。那個時候譜師的地位很高，去其他村子裡修譜時，他們都叫我們「修譜先生」。而且我在刻字這方面有一點天賦，刻出來的字又快又好，師父是很喜歡我的。一刻就刻了幾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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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法萬，44歲

年輕一代的木活字印刷傳承人

採訪：磁器傳統小分隊編輯 Diamond = D

被訪：活字印刷傳承人 王法萬 = W

D：您算是你們村子裡最年輕的譜師嗎？

W：不算，譜師有比我年輕的，但木活字雕刻師我差不多是最年輕的。（譜師有專門排版印刷的，而刻字才是手藝活）

D：您從事這個職業，是因為喜歡嗎？還是為了繼承家業之類的？木活字雕刻及修譜對您來說有什麼意義呢？

W：比較愛好這門古老的手藝，希望能夠把這門技藝流傳下來，讓更多的人了解我們中國的四大發明，並一直傳承下去。

D：您做這個行業多久了？期間覺得最困難的是什麼？

W：90年開始跟隨我父親學藝，中間也下海做過生意，最近幾年，木活字印刷術的傳承者幾乎沒有了，所以就把老手藝又拿起來。最困難的就是木活字雕刻的用途不大，做活字雕刻經濟收入來源太低，生活比較困難，也辛苦，所以現在年輕一輩都不願意學這門手藝。現在我的想法就是想把木活字改革創新，做一些新作品，能夠讓更多的人喜歡上活字。

D：目前有做過哪些創新？

W：目前做的是一些辦公室的木活字背景牆裝飾，木活字掛匾，包括一些牆上的裝飾品。以及在學校裡帶一些學生學習體驗木活字雕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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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其錦，從事活字印刷30餘年，

在90年代轉作鉛活字印刷，但仍保留著木活字印刷的工藝

採訪：磁器傳統小分隊編輯 Diamond = D

被訪：活字印刷手藝人 王其錦 = J

D：木活字和鉛字有什麼區別？

J：木活字每個人刻出來的字是有區別的，因為每個人的性格、書法的功底、刻字的手法都是不一樣的，當然技術也是主要的原因，因此刻出來的字體就會有很大的區別。有些人家就喜歡你刻的字體，那就會每十幾年來找你修一次譜。而鉛字是用模具刻出來的，字體全國統一，有些人會偏好這種統一的字體。

D：您的孩子有在從事這個職業嗎？

J：孩子不做這個了。我們年輕的時候沒有很多工作供我們選擇，另外這是我們這個地方世代流傳下來的手藝，那時的生活條件比不上現在，而譜師的收入算是比較高的，手藝人在當時算是掙錢的，現在年輕人的條件不允許了，我們外面採訪時吃的住的基本都在祠堂，條件不好，修譜時手上都是黑乎乎的，年輕人已經吃不了這個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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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活字印刷藝人在漸漸老去，時常聽見他們說，老了，做不動了。這個行當隨時可能消失，雖然當地的學校都開設了刻字這一課程，但依舊減緩不了它消亡的速度。雖然修譜有了更快速更簡便的方式，但我始終認為，經過時光的雕刻，經過歲月的印刷，木活字印出來的宗譜，才更具有鮮活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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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刻古風妝，是為本期木活字印刷特別設計的創意妝

木活字印刷得以在千百年後完整地保存下來，可以說背後真正的功臣是中國的「家文化」。一本家譜簡單清晰的揭示了「哪裡是家、回家、團圓……」這些含義，在祖祖輩輩的中國人心中舉足輕重。

事實上在中國古代的印刷歷史中，雕版印刷比活字印刷使用範圍更加廣泛，二者印刷的原理相同，都需要先製作模。但是雕版更適合圖像，而且排版的形式可以更多變，更具藝術性。於是我們決定，嘗試用雕版的印刷原理，結合木活字製作家譜背後追求團圓的深意，設計本期第一個創意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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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妝容首先需要選取一款象徵團圓富貴的紋樣進行陽刻，然後將刻好的模刷上黑色油彩，對準臉部設計好的位置按貼上去，確認墨色都均勻的轉印完後，便可揭下圖模。為了讓妝容看起來更乾淨清晰，我們還需要用黑色油彩進行局部勾勒修補，再用黑色閃粉根據圖像在面部呈現的結構，加以修飾，讓它更有層次和立體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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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拓韻妝，是為本期專題特別設計的第二個創意妝

妝容靈感來源於拓字的過程，師傅在已經排列成版的木活字上刷一層墨，再蓋上一層紙，用乾淨的棕毛刷來回做「刷的動作「，實則壓印，最終完成「拓」的過程。將這個用刷子壓印的動作軌跡用黑白筆觸於面部顯現出來，就是黑白拓韻妝的來源。

第二個創意妝容的重點在於用木活字的製作工藝來結合現代彩妝，用扇形刷蘸取白色油彩不受限地刷在面部，再蘸取黑色油彩交錯不定地刷在臉部，白即木，黑即字，拓即壓印的軌跡，揮刷運動間，動作和內容都以另一種魂的形式呈現出來。

*妝容解析均出自李澤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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磁器學員&綜合協助

李驍

服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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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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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方

磁器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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