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份違法的「審查通則」擺在面前，公民可以怎麼辦？

作者丨葉明欣

「同性戀」是「淫穢色情和庸俗低級趣味」？網劇不得「過分表現社會陰暗面」？不得「脫離國情」？不得「諷刺他人」？

面對這些荒唐的規定，除了驚詫、無奈，有想過這份文件很可能違法，公民可以通過法律渠道去制約嗎？

2017年6月30日，中國網路視聽節目服務協會通過了《網路視聽節目內容審核通則》（下稱《通則》），對互聯網視聽節目平台的審核原則和具體標準，進行了規定。

這個《通則》到底是個什麼鬼？本質上，它其實只是一份行業自律規範。制定者，中國網路視聽節目服務協會，是一家在民政部登記的社會團體，由從事網路視聽節目服務相關的企事業單位、個人等按自願原則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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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它的單位會員包括了中央人民廣播電台、中央電視台、湖南電視台等廣電播出機構，人民網等國家級媒體網站，優酷、愛奇藝等互聯網企業，共計672家，是中國網路視聽節目服務領域唯一的國家級行業性組織，也是中國互聯網領域規模最大的行業協會。

廣電總局、信息產業部的《互聯網視聽節目服務管理規定》第五條規定了「互聯網視聽節目服務單位組成的全國性社會團體，負責制定行業自律規範」，而中國網路視聽節目服務協會的章程也明確提出了「行業自律」作為其宗旨和業務範圍。

一個「行業協會」制定一份約束它會員的「自律規範」，程序上沒毛病。但內容上，卻有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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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講？

1. 「同性戀」是「淫穢色情和庸俗低級趣味」？

《通則》第八條規定，含有該條規定的內容或情節的，節目應予以剪截、刪除後播出；問題嚴重的，整個節目不得播出。在該條第（六）款中，同性戀被歸入「非正常的性關係」「淫穢色情和庸俗低級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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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早在1990年，世界衛生組織就將同性戀從疾病名冊中去除，認為同性性傾向是人類性傾向的一種正常類別。2001年在中華精神科學會推出的第三版《中國精神疾病分類與診斷標準》，也將同性戀從精神疾病中刪除（僅保留伴發心理障礙尋求治療的同性戀）。

對同性戀人群的如此污名化，和中國《憲法》第三十八條「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的人格尊嚴不受侵犯」、禁止侮辱公民的規定嚴重衝突。

2. 不得「過分表現社會陰暗面」？不得「脫離國情」？不得「諷刺他人」？

《通則》第八條第（一）項和第十條第（十一）項還禁止了「過分表現社會陰暗面」「脫離國情」「諷刺他人」等等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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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憲法》規定公民有言論自由和出版自由，公民對於任何國家機關和國家工作人員，有提出批評和建議的權利。只要不違反法律，不危害國家安全、未侮辱毀謗他人或泄露隱私，這一自由和權利就應得到尊重和保障。《通則》的內容，再次與公民的基本權利相抵觸。

3. 協會將對違反《通則》的機構以及直接責任人員進行通報批評、向全行業及社會公開？

對於會員的懲罰，協會《章程》只在第十三條規定了「會員如有嚴重違反本章程的行為，經理事會或常務理事會表決通過，予以除名」，但並未授權協會可以對於會員及直接責任人員進行通報批評及社會公開。超出《章程》範圍的懲罰措施，缺乏效力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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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對於《通則》存在的這些問題，有哪些法律手段可以用？

首先，《社會團體登記管理條例》第二十五條規定，社會團體的業務主管部門有職責「監督、指導社會團體遵守憲法、法律、法規和國家政策，依據其章程開展活動」。作為協會業務主管部門的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有法定義務監督協會遵守憲法等規定。

如果廣電總局怠於監督，行政監察機關可以依據《行政監察法》就其是否執行法律法規開展監察，公民也可以向行政監察機關提出控告或者檢舉。

第二，協會的會員可以向協會提出批評和建議。協會章程規定，協會的宗旨包括了遵守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法律、法規和有關政策，會員享有對本協會各項工作的批評建議權和監督權。會員還可以自願退出協會。

而會員如果因《通則》受到協會通報批評或者除名的，目前直接的法律救濟仍不明朗。如果提起行政訴訟，則協會的行政主體地位不清晰；如果提起民事訴訟，協會的處罰又更偏向於管理權。此法律空白仍待填補。

第三，會員的用戶，即網路視聽節目服務平台的付費用戶，如果上傳合法視頻但平台以《通則》的一些違法規定為由刪除或者拒絕上傳視頻，用戶可以根據合同權利要求平台恢復視頻或者予以上傳。

法院對此類案件的審理，如果平台方未能得到支持，則《通則》有關規定屬於間接地被法院審查並被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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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法律手段有沒有用？

如果我們不去使用它，它永遠沒用。

用它，也不一定有用。但至少，在這場爭取自由與權利的拉鋸戰中，我們依然還有法律手段，發出聲音，進行抗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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