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深街聽微雨：尋常巷陌里的廣陵舊事

「江北煙光里，淮南勝事多」「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堂上平看江上山，晴光千里對憑欄。」作為「淮左名都，竹西佳處」的揚州城，自漢至清幾乎經歷了通史式的經濟、文化繁榮。其中瘦西湖和平山堂更是城市名片。不過，相較如今人頭攢動的瘦西湖和平山堂，揚州的風情或許在小街窄巷中更加溫婉清致地流瀉出來。

燙乾絲和綠楊春

去年端陽，我從帝都南下，經鎮江而至廣陵，彼時已是傍晚，在文昌閣附近找了一家賓館歇腳，然後夜遊燈火輝煌的東關古城，次日去了瘦西湖、平山堂、大明寺和史可法紀念館。但總覺得與想像中驚艷千年時光、傾倒無數墨客的廣陵有一定距離。當晚，在賓館隔窗而望，也並沒有看到「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的明月。

因為下雨了。

細雨洗碧樹

第三天早上仍然雨聲未歇，但我卻很高興。因為江浙的美，盡在細雨薄霧中。撐一把傘，我打算就在附近的巷陌轉悠，沒想到這一轉，卻轉出了想像中揚州的模樣。

阮元（1764-1849），清代揚州府儀徵人，作為一代文宗，三朝（乾隆、嘉慶、道光）閣老，九省疆吏的大咖，其家祠就坐落在揚州毓賢街上。這是一座精緻而古韻十足的建築。祠中樹影婆娑，滿目鮮妍欲滴的翡翠色，風情醉人。

阮元家祠

如今的阮元家祠不僅供奉阮公本人，也是揚州學派的歷史資料展覽地（阮元是揚州學派代表人之一）。這一遠師顧炎武、近承乾嘉學派吳皖兩派的乾嘉漢學重要分支，在經學、小學、校勘學等方面成就卓越，將乾嘉漢學推向巔峰，開近代學術之先河。

祠堂聽雨

從阮元家祠出來，往小巷深處走去，彎彎繞繞就來到一座寺廟前。這座名冠「旌忠」的寺廟，據說曾是梁昭明太子蕭統文選樓舊址，也是隋煬帝聽禪之所。陳太建年間（569-582），初號寂照院；南宋隆興年間（1163-1164），為祭祀岳飛，改名功德院；咸淳年間，賜額「旌忠寺」。

我到旌忠寺的時候正是中午，齋飯飄香，讓人垂涎。掌勺者拒收食客的錢兩，只說功德隨緣，你愛往功德箱投多少是多少，來這兒用齋就好。

旌忠寺藏經閣

離開旌忠寺，再拐過幾條彷彿停滯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小巷，便見一條垂柳夾岸的河溝——小秦淮河。此時已日出雨霽，陽光晴好。沿河漫步，別有意趣。

目測小秦淮河兩岸是較底層市民的住家，破敗的平房或簡陋的小樓，歪七斜八的傢具和胡亂晾曬的衣物。看過不禁慨嘆一番，卻也轉瞬拋於腦後，而這部分揚州人真實的生存狀態終究是我們這些過客不能深切明白的。

小秦淮河

走上大路，往瘦西湖方向步行，途中經過駝嶺巷。巷中有一株「南柯一夢」老槐（據說南柯一夢就是在此樹下做的= =），老槐再往前不遠便是揚州八怪紀念館（在金農故居基礎上改建）。揚州綿延不絕的文脈在此以書畫金石等傑作具象化地呈現出來，令人悠然神往。我注意到揚州八怪殿軍人物羅聘的故居就在附近彌勒巷中，於是打算前去一訪。

揚州名士

開著高德導航一路走到小苧蘿村，說是「村」，但其實不過就是一片兒臨河的街區，樹木蓊鬱，建築古色古香，行人三三兩兩悠閑走過。苧蘿村是西施的故鄉，那麼我猜「小苧蘿村」就是說揚州也盛產美人吧。

小苧蘿村

過小苧蘿村沿豐樂上街走不了幾步便是天寧寺，傳說此地曾是謝安的居所，而後來幾經變遷成為名剎（清代更是位列揚州八大名剎之首）。寺內有專門介紹揚州佛寺歷史和現狀的展廳——展廳保安都能隨口跟你八上幾段，也是很厲害了。在花園中還有規模宏大的藏書樓——文匯閣。

天寧寺

最終被高德導航帶進彌勒巷中。一條十分逼仄的小巷，縱橫曲折猶如蛛網，都是老舊的民居。我拐了幾個彎，幾乎快懷疑被高德坑了的時候，眼前赫然出現羅聘故居——一座低調得不能再低調的民居建築。這位蜚聲畫壇的人物就住在這樣清寂僻靜的地方。宅院雖小，卻是精緻典雅，風情動人。我去時一個遊客也沒有——後來售票阿姨告訴我我是三天來的第一個遊客——在朱草詩林前流連了一會兒，便去香葉草堂看羅聘介紹。羅聘及其妻兒皆擅畫梅，有「羅家梅派」之稱，所繪梅花骨秀神清、氣質出塵。此外，羅聘還擅長畫鬼，所繪「鬼趣圖」被認為是以鬼諷世的諷刺藝術傑作。

彌勒巷梅花魂

從羅聘故居離開，距登車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也只好放棄繼續採擷閃耀在廣陵尋常巷陌中的風景。淮左名都的故事，只待下次來訪時再細細聆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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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皆系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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