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淺論：文言習慣句式之一：謂語前置句（下）

漢語淺論

（168）

文言習慣句式之一

謂語前置句（下）

朱英貴

（緊承上文）

三、謂語因具有斥責意義而前置

有時候，一個表示斥責意義的主謂句，會因為要突出斥責意義而將謂語提至主語之前。例如：

甚矣，汝之不惠。《列子·湯問》

這句話的意思是：太過分了，你這麼不聰明！其整體可視為謂語前置句，謂語因具有斥責意義而前置，翻譯成現代語意應該為「你也太不聰明了。」

久矣，夷狄之為患也！（《漢書·匈奴傳》）

這句話的意思是：時間很久啦，夷狄如此製造禍患哪！其整體可視為謂語前置句，謂語因具有斥責意義而前置，翻譯成現代語意應該為「夷狄為害也太久了吧。」

魯仲連曰：「然吾將使秦王烹醢梁王。」辛垣衍怏然不悅曰：「嘻！亦太甚矣，先生之言也。先生又惡能使秦王烹醢梁王？」（《戰國策·趙策》）

這段話的意思是：魯仲連問：「既然如此，那麼我就可以讓秦王把魏王煮了剁成肉醬！」辛垣衍很不服氣地說：「咳！這也太過分啦，先生您這話說的，您又怎麼能讓秦王把魏王煮了剁成肉醬呢？」句中的「亦太甚矣，先生之言也。」整體可視為謂語前置句，謂語因具有斥責意義而前置，翻譯成現代語意應該為「唉，先生的話也太過分了啊！」

四、謂語因具有祈求意義而前置

有時候，一個表示祈求意義的主謂句，會因為要突出祈求意義而將謂語提至主語之前。例如：

勉哉夫子，不可再，不可三！。（《史記·周本紀》）

這句話的意思是：努力吧，各位將士！不能再有第二次，不能再有第三次！句中的「勉哉夫子」整體可視為謂語前置句，謂語因具有祈求意義而前置，翻譯成現代語意應該為「各位將士努力吧！」

今日之事，不過六步七步，乃止齊焉，夫子勉哉！不過於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齊焉，勉哉夫子！尚桓桓，如虎如羆，如豺如螭，於商郊，不御克奔，以役西土，勉哉夫子！爾所不勉，其於爾身有戮。（《史記·周本紀》）

這段話的意思是：今天我們作戰，每前進六步七步，就停下來齊整隊伍，大家一定要努力呀！刺擊過四五次、六七次，就停下來齊整隊伍，努力吧，各位將士！希望大家威風勇武，像猛虎，像熊羆，像豺狼，像蛟龍。在商都郊外，不要阻止前來投降的殷紂士兵，要讓他們幫助我們西方諸侯，一定要努力呀，各位將士！你們誰要是不努力，你們自身就將遭殺戮！

其中的兩處「勉哉夫子」均整體可視為謂語前置句，謂語因具有祈求意義而前置，翻譯成現代語意應該為「各位將士努力吧！」值得注意的是原文還有一處的表達為「夫子勉哉！」的句子，卻因為表達者主觀上無意於強調鼓勵勸勉的祈求意義，而沒有使用謂語前置句。

來，屍蟲！汝曷不自形其形？（柳宗元《罵屍蟲文》）

這兩句話的意思是：你過來，屍蟲！你為什麼不自己現出你的形體？頭一句的「來，屍蟲！」整體可視為謂語前置句，謂語因具有祈求意義而前置，翻譯成現代語意應該為「屍蟲，你過來！」

五、謂語因適合用韻要求而前置

當然，事物總是在相比較中被感知的，你可能感到謂語被前置了，他可能感到主語被後移了，因而也有出於押韻的主觀目的而將主語後移的情形。不過我們還是不叫「主語後置句」，仍然稱之為「謂語前置句」例如：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詩·周南·關雎》）

這兩句詩的頭一句「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的意思是：小鳥雎鳩關關唱，在那河中小洲上。也就是說「關關雎鳩」本應為「雎鳩關關」才能翻譯為「小鳥雎鳩關關唱」，因為「關關」是指鳥的叫聲。然而原文為了讓前一句自身也押韻，跟後一句收尾的「逑」字也押韻，就不能說成「雎鳩關關」，而要說成「關關雎鳩」才行，讓「洲」、「逑」與「鳩」押韻，這樣一來，「關關雎鳩」就整體可視為謂語前置句，謂語因押韻要求而前置。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詩·周南·桃夭》

這兩句詩的頭一句「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的意思是：桃樹茂盛花滿枝，花朵艷麗繽紛開。也就是說「灼灼其華」本應為「其華灼灼」才能翻譯為「花朵艷麗繽紛開」，因為「灼灼」是指艷麗的樣子。然而原文為了讓前一句收尾一字跟後一句收尾的「家」字押韻，就不能說成「其華灼灼」，而要說成「灼灼其華」才行，讓「家」與「華」押韻。這樣一來，「灼灼其華」就整體可視為謂語前置句，謂語因押韻要求而前置。

鬱紆陟高岫，山沒望平原。古木鳴寒鳥，空山啼夜猿。（魏徵《述懷》）

這兩句詩的意思是：曲曲折折地登上高山，山峰時隱時現還可遙望山下的平原。古樹枝上寒鳥鳴，空山林立夜猿嘯。兩句詩的韻腳字為「原」和「猿」。根據後一句的意思本該說成「古木寒鳥鳴，空山夜猿啼」，但是這樣一來「啼」字就不能跟「原」字押韻了，於是調整為「古木鳴寒鳥，空山啼夜猿」。這樣一來，「鳴寒鳥」與「啼夜猿」也可整體視為謂語前置句，謂語因押韻要求而前置。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王維《山居秋暝》）

這首詩的韻腳是「秋」、「流」、「舟」、「留」。其中頸聯「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的意思本應說成「竹喧浣女歸，蓮動漁舟下」，但是這樣一來「下」字就不押韻了，於是調整為「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這樣一來，「歸浣女」與「下漁舟」也可整體視為謂語前置句，謂語因押韻要求而前置。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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