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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克斯資深動畫師的學習與職業歷程到底是怎樣的?

本文首發於公眾號[動畫學術趴],轉載請註明出處。

國內國外動畫人的成長有何差異?想必你也很想了解動畫大師們的心路歷程。學術趴聯合動畫手冊,強勢推出好萊塢動畫大咖專欄!未來,我們計劃會編譯一系列文章,不定期推送迪士尼、皮克斯、夢工廠、照明娛樂、索尼動畫大師們親述的寶貴經驗。

本文由卡勒採訪,學術趴翻譯館李詩婷譯。未經授權謝絕轉載。

本期,讓我們和皮克斯資深動畫師拉特蘭女士一起聊聊,看看動畫製作經驗豐富的她,多年的學習和職業歷程究竟是怎樣的。

艾里遜·拉特蘭

皮克斯資深動畫師,曾參與制作:

玩具總動員3

勇敢傳說

怪獸大學

頭腦特工隊

海底總動員2

丨 跟我們介紹一下你自己吧,比如你在哪裡長大的?你又是怎麼進入動畫行業的?

Rutland:我在加拿大安大略州的密爾頓小鎮長大,從小被繪畫所吸引,我屬於那種在學校特別擅長畫畫的小孩,後來高中就畫的少了,高中的課程活動我不是很喜歡,到後來我對音樂產生了興趣,但繪畫藝術方面就接觸少了。

後來大學,因為我媽媽很鼓勵我在大學攻讀藝術方面的課程,但我當時也不是很確定我到底是想讀藝術還是科學,所以我當時兩個專業都申請了。我媽其實就想要我拿個文憑。我報了藝術和科學專業,兩個專業都被錄取了,但最後我還是選讀了藝術,其實這個專業規模也不大;幸運的是,我接觸到了一些很棒的藝術家和他們的作品。

謝爾丹學院是加拿大老牌公立學院,成立於 1967 年,位於加拿大安大略省的多倫多附近

四年本科以後,又到了我該考慮未來該做點什麼的時候了。我一直都很熱愛動畫,比如《誰陷害了兔子羅傑》是我特別喜歡的。我在校期間還做過關於兔子羅傑的演講,我喜歡影片里動畫和真人結合起來的感覺,就像我小時候看的那些迪士尼動畫一樣。這促使我嘗試申請謝爾丹學院的念頭,二維和三維專業我都報了,結果我被三維錄取了!在八個月的學習過程中,我一邊工作一邊學習動畫。

丨你之前提到了,迪士尼對你有一定影響,我很想知道到底是哪部電影最為打動你,給了你靈感呢?

Rutland:《羅賓漢》是我看過一遍又一遍的片子。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喜歡它的一切。即使是我很小的時候看的那些情節我還依然記得。

丨你有沒有考慮過將傳統動畫作為你的職業呢?

Rutland:有過,但我學了四年美術本科以後,我實在是沒有那個繪畫技巧去做傳統動畫,當時報謝爾丹的項目還要通過一項考試,那個考試我也不太會,我得畫一個角色反應什麼的,我當時對怎麼讓角色動起來也沒有什麼概念,我只學過一點兒,所以我沒法像動畫師一樣把它完整地畫出來。

我當時申請的時候,整個動畫行業都在從二維向三維轉型。《超人總動員》剛剛出來,三維動畫看起來非常有新鮮感,而二維動畫感覺有點過時了。我也不清楚《母牛總動員》具體什麼時候出來的,那應該是迪士尼二維時代的輓歌了,我當時就覺得三維才是動畫行業的未來。

丨你的學生作品我看了,特別有趣,記錄一個叫肖恩的奇亞的故事(註:奇亞是一種植物,學名叫芡歐鼠尾草)在成長過程中身上一直長不出草來,我想知道它背後的靈感來源是什麼?

Rutland:可以說是借鑒了《衣食住行》的點子,其實沒什麼,就是模仿創作。它其實像是《衣食住行》和《成為約翰·馬爾科維奇》的結合版,我不知道你看過沒有,在《成為約翰·馬爾科維奇》裡面有一段虛構紀錄片, 是關於約翰和他的木偶們的,我一直很喜歡這部電影,一直想做類似這樣虛構紀錄片的動畫版。

丨我在你的作品中還看到了泰迪·紐頓為《超人總動員》配的一段旁白的影子,我想知道你是在向它致敬,還是只是從中汲取了一些靈感呢?

Rutland:嗯,《超人總動員》出來的時候我好像還在學校里...也可能在我畢業一年後出來的...當我看完《超人總動員》之後,我真的特別喜歡,也是我特別想做的。我其他的同學比較喜歡做宏大的動畫場景,一些動作戲什麼的,但我不一樣,我就喜歡做,比如角色坐在椅子上只是在說話,比如一些細微的肢體動作,像眼睛的轉動和一些自然的手勢什麼的。這樣的內容很吸引我,這也是我喜歡《衣食住行》的原因,因為它包含了我說的這些。

丨在你畢業之後,你都參與了哪些項目?

Rutland:我當時非常希望被多倫多一家叫 Guru 動畫工作室錄取,它的主要業務是製作一些電視上播的商業短片。工作室的負責人很喜歡動畫藝術,但他的喜好更偏向純藝術方向。雖然他做的是商業短片,但他對藝術性很強的動畫短片特別感興趣。他讓我自由發揮做 10 秒的商業廣告,我必須在三周內完成所有的內容。

我以前做過動畫短片,但我在那上面花了四個月,即使這樣我還不知道我當時在做什麼..哈哈!所以本該在三周內完成任務我卻做了兩個月...他只付我三周的錢,但我後來還是每天去工作室加班,他也看出來了我其實做得挺艱難的,所以他就讓我慢慢做,不過我沒有拿到額外的薪水。

他對最後的成品還是很滿意的,之後也給了我更多的任務。我是慢慢地學會怎麼製作動畫的。我當時為這個商業短片想了很多的點子,但要我現在回去再看一遍我實在是看不下去。

丨這正好也引出了我的下一個問題,你是怎樣面對緊湊的工作節奏的呢?是不是從那以後,你能更準時地提交工作任務呢?

Rutland:是的,當時那個工作室的工作風格還是比較自由的,我記得第二份工作是在一家電視工作室,那是我白天的工作,晚上我還是在原來那家動畫工作室上班。做電視的經歷給了我真正做動畫的感覺,因為你得給出東西來,比如一個星期要交出 20 到 30 秒的作品,它不用看起來很完美,但是你必須得交。所以這份工作鍛煉我快速地完成手頭上工作的能力。

丨能不能跟我們談談你製作的第一部動畫電影《棒球小英雄》嗎?

Rutland:製作這部影片的公司實際上是電視工作室,這是接的第一部動畫長片,所有裡面的工作人員也都是從電視節目轉過來的。對於大家來說,這是一個挺好的機會,因為你知道的,可以參與一部長片的製作,而無需有很紮實的相關經驗。

主角揚基·歐文和一根會說話的棒球棒成為了朋友

我很幸運能和一些動畫界的佼佼者一起工作,我現在還與他們保持著聯繫。他們使我認清了職業方向,也教會了我很多,這段經歷對我影響非常大。有趣的是,我在這部電影里合作的其中三位同事也來到了皮克斯。

丨我其實早就把這部影片列入了我的影單里,但我一直沒看過,直到我知道你參與了製作,我上個星期才把它看完的。

Rutland:哈哈是嗎,這部片子做的挺糟糕的~

丨與現在的這些動畫電影相比是很粗糙,但在當時看來已經很出色了。我還看了《浪漫鼠德佩羅》,這部我之前也沒看過。

Rutland:那是 Framestore 出品的一部大電影,因為他們之前也沒有做過一部動畫長片,並且那次是注重的是角色創作,之前他們做的更多是特效方面。所以這部電影可以說是他們第一次專註於角色創作吧。

丨那麼你是從哪裡得到消息,又是怎麼加入了這個團隊呢?

Rutland:那個時候我在倫敦 NPC 工作,在《納尼亞傳奇:凱斯賓王子》劇組裡,我聽說 Framestore 正在製作《浪漫鼠德皮羅》,所以納尼亞這邊的工作結束以後我就給 Framestore 投了簡歷,它們當時在製作《浪漫鼠德皮羅》的收尾階段。

從早期的《棒球小英雄》到《浪漫鼠德皮羅》,我們可以看到短短几年 CG 技術突飛猛進。

當時 Framestore 基本上就是到處招人,我就在這個時候加入了這個團隊。我只做了幾個鏡頭,大部分還都被剪了,因為都是一些普通的中間幀,可能最後就留了那麼一個鏡頭是我做的。所以這部電影我並沒有參與很多,但我還是很享受在 Framestore 工作的經歷,我後來也回去過,他們做的東西有些激進。

丨我很感興趣的是,在你在電視、視效團隊以及其他領域工作期間,你是否挑戰過自己,做一些個人作品呢?

Rutland:當然,《棒球小英雄》殺青後,好幾個朋友給皮克斯投了簡歷。因為《棒球小英雄》的幾個動畫總監和皮克斯的幾個動畫總監是同學,都是謝爾丹學院畢業的,所以他們都認識,而且還都是加拿大人,後來他們參與了《料理鼠王》的收尾工作。

當然這幾個動畫總監都是非常優秀的動畫師,當他們聽說皮克斯正在招人的時候,皮克斯那邊說,你們幾個可以先做動畫測試。我本來是要跟他們一起做測試的,但我沒能完成它,我當時壓力有點大,後來他們都成功入職了,而我去了倫敦,但我跟他們一直都保持著聯繫。

其實我還是有點後悔當時沒能完成(作品集第一個)測試,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做完了它。我在倫敦的時候,每天擠出時間完成了皮克斯想要看到的那種(作品集最後一個)動畫,而此時的皮克斯已經關閉了招聘的大門。

丨做一組像這樣好的鏡頭你需要花多少時間呢?

Rutland:那個我前前後後做了兩年...我做了又重來,做了又重來,我也沒有做完,做這個鏡頭的過程對於我而言是比較痛苦的。

丨當我看到這樣好的鏡頭,效率這個單詞就在我腦海中浮現了,首先必須承認的是這個鏡頭真的做得很棒,很有啟發性,但與此同時你好像不能從這組鏡頭裡剔除任何一樣東西,鏡頭中原本有的東西必須保留在那兒,所有的一切都剛剛恰到好處。在創作的那兩年中,你一直在不懈地努力,後面你似乎突然醍醐灌頂了,知道怎麼做了。

Rutland:這都要感謝我在《棒球小英雄》合作過的一個動畫師摩根·金斯伯格,他的動畫理念是清晰、真誠和有趣的,我從跟他一起工作的經歷中學到了很多很多寶貴的經驗。

想當年並沒有什麼油管啊,線上動畫什麼的,我從他那學到的都是一些,比如,怎麼樣去做隨機的小動作啊,怎麼樣做出不老套的東西啊,我從他那學到的東西在我腦子裡已經根深蒂固了,所以在測試中,我一心就是想做出富有新意的,有趣的,我之前從沒見過的東西,而且是真誠的,不加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你知道的,有的時候在動畫製作里會出現這種情況。他是個二維動畫師,所以他的觀察力特別的敏銳,他經常會一幀一幀地檢查我的作品,然後說:這個中間幀應該這樣做,這裡去掉兩幀,他也會教我怎樣緊湊地把控時間,我就是這樣跟著他學的,而且學到的東西都忘不掉。

現在我再回想起來,當時我就是一個動畫菜鳥,腦子裡有很多很泛的點子。當我過多地關注中間幀也有利有弊吧,可能會漏掉一些宏觀上的東西。比如有時候,我的一些關鍵姿勢也不是很完美,現在想起來,我當時那麼注重小細節也是很有意思。

丨但出來的效果還是可以的,雖然有的姿勢你不是很喜歡,但在過渡效果很好,而且你最後也拿到了皮克斯的工作。當你接到皮克斯的電話時,當時的情形是怎樣的?

Rutland:有點兒像做夢,我的朋友們比我先進皮克斯好幾年。我心裡一直都想去皮克斯工作,所以當我接到電話的時候有點不敢相信!當時特別有意思,電話里的那位女士說:你要來皮克斯工作啦!語氣好像是電視節目的那種感覺。總之我和丈夫都非常興奮,在家裡都開心得跳起來慶祝了!

丨你初到皮克斯時是什麼樣子的?他們給你的第一項任務又是什麼呢?

Rutland:剛進去的時候要培訓,學習軟體的使用,我剛進去的時候每天就是參加培訓,他們會給你安排一個導師,我覺得挺恐怖的,因為你知道我很緊張,所以我總是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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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商業角度來說,玩具總動員3 的不敗神話已被後來耍賤賣萌的小黃人超越

我還記得當時在《玩具總動員 3》項目組裡,每天都被別人優秀的作品震撼到。我最開始負責的第一個鏡頭應該是《玩具總動員 3》里的響鈴,總共就一個震動控制,可我還是很緊張。我做的基本都是關於場景道具的工作,後來慢慢才向人物上轉,我當時工作真的很努力,經常加班到很晚,我背負了很多壓力。

丨嗯,看到你的作品集里有伍迪、巴斯光年、翠絲這些角色...

Rutland:用軟體工作真的感覺很超現實,雖然我現在已經習慣了,但當我每次再回頭用 MAYA 的時候,我都會感嘆軟體真好用,做出來的效果就是好!你可以在曲線里做出很精細的慢速效果,使整個畫面看起來自然流暢。後來我發現其實動畫很糙,在皮克斯我才第一次意識到,我可以在慢速結束前,做出這麼多細節來,皮克斯有他們一套獨有的動畫技法,我真的受益匪淺,很有趣。

丨那你參與《勇敢傳說》的項目是時候呢?

Rutland:布倫達那個時候還在組裡,但當時整個製作過程處在一個轉折點,我可能跟她去過兩次吧。我也沒能施展多少我的技能,只能算是參與了這個項目吧。當時,你知道的,當時這個故事都快黃了,發生了很多變化,換了導演,就那幾個月發生了好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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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布倫達·查普曼中途與皮克斯意見相左,於是導致她失去了對《勇敢傳說》的控制,由馬克·安德魯斯接替

後來想想,這個製作過程相比起《玩具總動員 3》來說顯得奇怪一些,製作《玩具總動員 3》時,一順到底,故事很棒,動畫師們技術也都很高超,導演也很棒,整個製作過程很短。對比起來《勇敢傳說》的製作過程稍微混亂一點,後來我才意識到,當許多皮克斯的人在一起合作的時候這種情況是有可能發生的,因為大家都想做到最好,都想做出很多改變。我當時沒有與布倫達有很多合作,更多的是與馬克·安德魯斯。

丨你剛到皮克斯的時候,誰是你的導師呢?

Rutland:傑米·蘭迪斯。她真的幫了我很多,我當時一有什麼不懂的就問她,她人也特別好。所以我覺得這樣的機會很好,因為你既可以跟部門裡的同事多熟悉,還可以多學點東西。甚至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完成我的工作之後都會去給她看,等她給我的鏡頭反饋。

丨我知道你是很注重人物細微情感活動的,但你有沒有也做過那種稍微誇張的,很有張力的鏡頭呢?對這種鏡頭你有什麼看法?

Rutland:我很喜歡這種鏡頭啊,但我做的不是很好。我本來也不是學動畫出身,所以如果要我做的話,可能會比較老套,我也沒有做過很多。我在工作中,即便不是做一些具象的人物動畫,我的重點也在一種真實的感覺上。

我很喜歡有張力的鏡頭,在 GURU 電視工作室的時候我就接觸過很多,但我也並不是很了解背後的製作。所以在我的動畫生涯中我真的還有要學很多很多,我的風格還要提升。我很崇拜那些做得好的人,有的鏡頭我都不知道這是怎麼做出來的。

丨當你在做萊莉打冰球的這場戲,有拍過參考視頻嗎?

Rutland:有,而且我會打冰球,他們給了我這組鏡頭。我當時知道我肯定能做,腦子裡已經有以我為參考的概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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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特蘭為了做好這個鏡頭,也體驗過失重滑倒的感覺

我真的去了冰球場,其實當時我還在一個球隊里,所以我的裝備都在,然後有天吃完午飯以後,我跟我的同事們去了那裡,他們就拍了一些我摔倒啊,棍子飛來飛去啊,這些鏡頭,然後他們還繞著場滑冰,逗我玩,總之那天特別好玩。

丨你能不能跟我們這些不太了解的人說一說,安妮獎提名是什麼樣的?是工作室來提名自己的動畫師,然後要根據一些要求去準備作品集?

Rutland:皮克斯在工作室里提名五個人,這五個人準備自己的作品集。投票都是內部的,我當時基本上就把我所有的作品交上去了,然後皮克斯統一交到安妮獎那邊去了。嗯,我記得他們都沒有要求把作品按一個什麼順序去剪輯,我基本上就是把我的作品一個一個放了進去。

因參與《頭腦特工隊》動畫製作,艾里遜·拉特蘭榮獲安妮獎,這是動畫領域的最高榮譽之一。

我真的非常激動!那晚太奇妙了。我當時跟另外三個皮克斯的同事(特拉維斯·海瑟薇、馬克·C·哈里斯、K.C.Roeyer)在現場,他們都是很優秀的動畫師,像特拉維斯·海瑟薇,我平時都一幀一幀地翻他的作品,學習他的手法,他完全有資格得獎。總之,那天晚上真的很夢幻。

丨你在職業生涯中遇到過的最大的挑戰是什麼?你這麼多年在皮克斯電影項目的工作經驗中,學到的最寶貴的經驗是什麼?能談一談嗎?

Rutland:我最重要的頓悟時刻,應該就是在製作《玩具總動員 3》的時候,學習他們的動畫技法,如今肯定跟以前不同了,因為有很多新的動畫師,但整體風格還是一樣的,動畫乾淨利落最好,這是多年的一條原則。尤其像《玩具總動員》的人物們,實際上就是圖層疊加。因為《玩具總動員》的人物都很簡單,基本上就是圖層疊加加上很簡潔的樣條函數,然後你要去掉那些節點,把它做得更漂亮一點。

即使我反覆把動畫調整好幾遍,我還是聽到過有人說我的作品看起來比較亂。我當時在 MAYA 裡面做,很工整地,一步一步地來,因為皮克斯做這種類型的角色,它的風格就是這樣的。然而在軟體里做動畫這一切對我來說還是很陌生的。

皮克斯有一個很大的通道盒插件,可以一個或多個控制去調整,不像你在 MAYA 里做的時候,在綁定上調控制器。這可以說是我的頓悟時刻,我的效率高了很,不用在一堆控制里掙扎,我可以很快地完成,開始思考下一步做什麼,所以這是我頓悟的時刻。

在《玩具總動員》工作的時候感覺氣氛比較輕鬆, 但《勇敢傳說》不一樣,因為梅里達這個人物做起來很難,衣服的面料啊,頭髮啊,真的很複雜,總之製作過程很艱難。至於《怪獸大學》,因為我之前在《勇敢傳說》劇組吃了很多苦,我在《怪獸大學》的時候就非常地努力,這次工作給我的感覺還不錯,因為做的又像是《玩具總動員》那樣簡單的動畫角色,哈哈。

丨但要把大眼仔做得情感飽滿也是一件難事啊!

Rutland:的確是,但當我經歷過《勇敢傳說》的那些錯誤之後,我再回來做這些簡單的綁定,簡單的人物,就覺得挺輕鬆。我做的很多鏡頭都被剪進去了,而且我覺得這部電影可能是第一次我的同事們意識到,我也能做出一些人物表演的鏡頭的。從那以後,我就對自己更有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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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眼仔和毛怪,你喜歡誰

後來《頭腦特工隊》的項目,我似乎學會了怎麼去做感情的表達。我看了很多關於面部肌肉運動的書,研究了無意識動作和有意識動作的區別,我研究了很多萊莉的戲,尤其是那場,她在學校里忍住不願意哭的戲,我研究了到底怎麼去向觀眾傳達這一切。

比如,臉上的哪些肌肉會抽搐啊什麼的,我越研究越覺得有趣,眼皮的運動啊,哪些地方要留白啊,時間控制,形狀控制等。這一切對我來說都非常的有趣,我很享受這個製作過程,而且我特別喜歡鑽研這些細節性的東西。有幾個鏡頭,是關於萊莉大腦里的那幾個情緒人物的,我做的時候有點艱難,我給自己的目標就是在細節上越做越好吧。

丨那《海底總動員 2》呢?

Rutland:《海底總動員 2》項目早期我參與了,後來休了六個月的產假,錯過了整個項目中期。因為我一直都很喜歡《海底總動員》裡面的角色,所以有這個機會,去近距離分析角色,分析技術。我學到了很多關於魚的運動知識,我發現其實魚的動畫製作真的不簡單,那也是我第一次做生物運動,看起來很簡單,但實際上不是。它相當於一個球面上的臉,還要在水中,還要做魚鰭的運動,總之看起來簡單做起來難。

丨在情感飽滿的鏡頭和小細節里,什麼地方最吸引作為藝術家的你?

Rutland:我很注重角色表演中那種真誠的感覺,怎麼把一個角色做得栩栩如生,我想把它做得比那些卡通連續劇更加真誠,這些片子也很有趣,但我做不來,因為我覺得那些動作沒有給我真誠的感覺。

當我在做動畫的時候,我感覺就像是在我小時候和我的玩具們玩耍一樣,是很親密的時刻, 你感覺到它們是活的,是存在於這個世上的。怎麼說呢,總之我對創作出來的東西很滿意。這種角色表演的潛台詞是很有意思的。

丨你有沒有專門學戲劇表演?你還有沒有其他喜歡的演員?或者鼓舞人心的表演?

Rutland:我以前有過。我印象很深的是《血色將至》,剛出來的時候我在影院看了,我被丹尼爾·劉·路易斯的演技震撼了,他的潛台詞真的是非常的細膩,非常有層次感,這對我來說真的很有趣,因為你通常是察覺不到的,層次感不是表面的東西。但我現在很少看這些了,因為我總是要照顧我的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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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路易斯向主贖罪的一場戲,拿了奧斯卡最佳男主角

《血色將至》里有一幕是神父逼主角跪著承認自己的罪惡,我不知道你看過電影沒...結尾的時候他爆發了,大喊大叫,這其中的轉變真的很有趣...他本來是不想這樣做的,於是把怒氣全部發泄到那個逼他做這件事的人身上。

丨這時候他的個性佔了上風,他會因為任何問題去攻擊別人,因為這時他內心的兇惡釋放出來了。

Rutland:對,觀察他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真的很有意思,他當時也是很享受自己的表演,整張臉憋得通紅,這真的是我最喜歡的表演。

丨那如果把同樣的問題放到動畫里呢?

Rutland:《海底總動員》結尾處,尼莫躺在那和他的爸爸說話,說著「海龜啊,我見過一隻,它可能有一百五十歲了吧」,就父子倆在享受一個很親密的時刻,給人的感覺很真誠,這裡面既有動畫的娛樂性,又有表演性,又有真誠。這是我非常喜歡的一場戲,我經常反覆地會去看,這裡時間控制的非常精妙。這段鏡頭是道格·斯威特蘭做的。

丨你當時去皮克斯的時候有沒有打開場景文件?

Rutland:我試過,我都看了,我當時特別想知道這些鏡頭都是誰做的,包括《超人總動員》里超勁先生的那一句:「差勁差勁真差勁!」就是他會說的那種台詞,我後來看了都是道格·斯威特蘭做的。

哦,對了,《超人總動員》里還有一場我很喜歡的戲,是超能先生和酷冰俠坐在車裡的那場戲,負責這場戲的動畫師現在是《尋夢環遊記》的動畫總監。他做得真的非常好,給人一種既真誠又有趣的感覺。

道格·斯威特蘭在江湖算傳奇人物了,影響了很多動畫師,他在皮克斯工作了 16 年,後來被索尼動畫高薪挖去。

我知道很多人在做動畫的時候會直接把一些參考畫面套進去,這樣做是可以的,但這樣做出來的效果帶有誇張的漫畫感,但它並沒有誇張到讓你覺得很齣戲的程度,它誇張的程度,足夠到能強硬地傳達給你一些觀點,但還是讓你感覺很真誠,這種平衡很難做到,我也一直在這方面努力中。

超能先生重燃斗魂的那段戲,他不是做了很多的運動嘛,我看了那一段的調度,真的很有意思,做的非常好。一套動作只有三個姿勢,只有一些基本的,但那些姿勢都很到位,你能看得出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你能看出來他背後想要表達什麼,這非常有趣。

丨你還有沒有很喜歡的電影,能說說喜歡的理由嗎?還有,你有沒有從中吸取一些好的經驗,然後用到自己的工作中呢?

Rutland:還是《血色將至》吧,還有《成為約翰·馬爾科維奇》《失魂姐弟》。我可能比較喜歡注重角色描述的影片,比如有趣的角色之間產生互動,我以前在看到自己很喜歡的片段時會做很多筆記。

我在做那次測試時,就是我作品集的那一段,我當時就是想做出那種,他好像馬上就要哭出來了的感覺,我覺得靈感還是來自《血色將至》吧,然後我的朋友也給了我一些思路,總之我從中得到了很多靈感。

但電影製作會難一些,因為我沒有很多控制可以操作,我只能加一點細節的東西進去。我參考了《鯨騎士》裡面的鏡頭,我不知道你看過沒,影片最後小女孩在台上演講的時候,忍住不哭出來的那場戲,我覺得這是我做萊莉的一個很好的參考資料。

丨你有沒有什麼不好的小習慣?我知道很多藝術家在工作的時候有一些不好的小習慣,他們也一直在努力去改正。但像你這樣,一直努力,從進入皮克斯,參與這麼多的長片製作,到一步步到今天的高度,獲得安妮獎。那麼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也有一些不好的小習慣呢?

Rutland:嗯,你知道的,每一個新鏡頭都是一個新的挑戰,直到今天,有的時候我在一個項目開始以前會低估了它的難度,我可能會覺得我能輕鬆完成,於是就一股腦投入進去了,而後來我們再去細細討論計劃的時候,發現我好像走的太遠了...然後就自己被自己坑了...還有,有的時候我調中間幀的方法可能不太對,我會總是想把時間控制做得更好一點,而且我覺得隨著我年紀增長,我的時間概念好像越來越遲鈍了..哈哈,我就盡量讓我的作品更加精緻一點,但我的確有很多不好的小習慣。

丨除了你剛到皮克斯的那些導師里,你覺得從誰那裡你學到了最多?

Rutland:我的朋友約翰·李,我們在《棒球小英雄》就一起工作了,現在來皮克斯了。他對表演有很高的敏感度,我們也經常被分配到做同樣的鏡頭。我們現在就在做一組相互關聯的鏡頭。我們經常給彼此看自己的作品,互相給建議,他對細節、表演都有很獨到的見解,他對我的影響一直很深。

丨你能再談談你的工作方式嗎?前面你提到過用參考視頻之類的,你會不會也做縮略圖呢?作為一個動畫師,你喜不喜歡用曲線編輯器工作?

Rutland:我會做縮略圖,如果我需要做一些複雜的動作我會做更多的縮略圖。我會從參考入手,做很多的縮略圖,但很多時候到最後我只做了很多筆記,因為有時候我手畫不出來我腦子裡所想的東西。比如我會寫兩個路徑箭頭、抬頭、壓肩這樣。我會事先計劃那些動作啊,擠壓拉伸啊,主要的身體姿勢啊,運動軌跡啊這些,其實都挺粗糙的。

然後我會做幾個關鍵姿勢。如果是個動作鏡頭的話,我一般就直接上手做,這樣的動作鏡頭,我可能一般先做幾個關鍵幀,然後調整時間節奏,再連貫起來看,我的想法是不是行得通。有的時候連貫起來看,你會發現這裡面想法太多,太亂了,這肯定行不通。

三維動畫師最熟悉的 MAYA 曲線編輯器

所以我一般儘快完成這個過程,如果看一遍覺得可以再投入去做。不過也要看鏡頭的難度,如果比較難的話,我會更多地用樣條函數做調度,很多皮克斯的導演更欣賞這種方法。有些導演喜歡分步調度,但注重故事性的導演會更喜歡函數調度一些。

我現在很會用曲線編輯器了,但我覺得自己仍然不是一個能做出層次感的動畫師,我可能永遠也達不到馬科維奇那樣的高度,但如果什麼地方出錯了我知道怎麼去改正。我不太知道怎麼去描繪一個形態,我必須要先做姿勢,再從姿勢中找形態。

丨在你心裡還有哪些動畫師激勵了你?除了你剛剛提到的崔維斯·海瑟薇,道格·斯威特蘭,還有別人嗎?

Rutland:凱西·羅耶,加勒梅·辛圖,道威·安德森,肖恩·傑克,這些都是皮克斯的動畫師。我也不太認識其他公司的動畫師,因為我在皮克斯這個小圈子待得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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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發奇緣》是非常值得動畫師去認真拉片的電影

《魔發奇緣》真的驚艷到我了,我覺得這是近年以來最優秀的 CG 電影是《魔發奇緣》《料理鼠王》。當然《超人總動員》也很優秀,但前兩者於我而言更加突出,我會去一幀一幀地拉片,它們的 CG 技術無可挑剔,一點多餘的東西都沒有。我跟迪士尼的動畫師也不是很熟,但《瘋狂動物城》真的非常棒!我不知道迪士尼的人是怎麼做出這麼完美的東西的。

丨每個動畫師都有優勢和弱勢,你在工作經歷中有沒有什麼讓你很頭疼的時候?

Rutland:這可能聽起來很傻,但我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懂怎麼做中間幀。我知道基本的 MAYA 知識,我知道得做關鍵姿勢,我也會做慢鏡頭,但我不會分解動作,我就去一個一個調關鍵姿勢,直到它們看起來像那麼回事。我現在懂得多了,但這是我最開始的時候遇到的最大的障礙。

丨你對自己有沒有一個十年的職業規劃?

Rutland:我也不知道今後動畫產業會怎麼發展,你可能會覺得我想做行業精英,但我其實更想教學。做鏡頭真的很累,你可能得一遍一遍地重來,真的很難一直保持這種熱情,我不知道我是否能一直做下去。

我之前試過教學,我很享受看到學生進步,看到他們學習新的知識,用我想被教的方式去教他們。摩根當時教的也很好,但他當時不懂 MAYA,所以整個教學過程像是被打斷了,他能告訴你他的要求是什麼,但是他不能告訴你怎麼在畫面里做,所以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太懂那些。但我現在喜歡教學生,告訴他們這個動畫曲線到底應該怎麼做。

丨那麼你藝術道路上緊接著的下一步又是什麼呢?

Rutland:我想做讓自己更舒服的作品。我覺得有的時候在作品裡我過於重視細節,想讓它更真人化一點,現在我想重回簡潔的風格,做一些符合我初心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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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導師上杆子傾囊相授的學習姿態是咋樣的?
新航道的學習讓我不僅感受到了老師過硬的專業能力,更感動於老師的用心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