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猿搜題懟作業幫：當教育產品也淪陷後，我們如何教育下一代？

儘管同行之間的惡鬥是商界常態，但很少有人敢真正將「家醜」以一種撕破臉的方式外揚出去，因為那樣做的結果基本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之前的李文星之死揭露了互聯網招聘行業的不完善，但那屬於「被媒體曝光」。而沒過多久，一家名為「小猿搜題」的公司就以一種「豁出去」的方式讓互聯網教育行業的惡性競爭行為大白於全國人民面前，也讓這個行業里的一些公司成為了眾矢之的。

還是先簡單梳理一下事情的經過：

8月9日晚，新浪微博上多個營銷大號集中時間發布了多條內容一致的「小猿搜題APP有涉黃內容」的微博。

8月10日晚，某電視台播出一檔《學習App驚現「黃段子」 熊孩子父親投訴無果將其曝光》的節目。在該節目中，一位所謂的「家長李先生」爆料稱，自家孩子在小猿搜題APP上偷看涉黃內容。

8月11日開始，有多家媒體開始報道有關互聯網教育類產品「涉黃」的新聞，其中被牽涉到的產品不僅僅包括小猿搜題，也包括「作業幫」以及「學霸君」等產品。

8月14日早上，作業幫公布了完成1.5億美金的C輪融資消息。但是他們沒高興太久，當天下午，小猿搜題官方召開發布會，其副總裁李鑫表示經過幾天的調查，他們發現所有證據都表明這起「涉黃」事件系競品百度作業幫栽贓陷害並蓄意抹黑，所謂的「家長李先生」其實也是作業幫員工王某所扮。他們同時表示已就該事件報案。

8月14日晚，作業幫做出回應，表示「某同行的陳述與事實相悖」，「不做口舌之爭」。

8月17日中午，作為作業幫投資方被牽涉進來的百度就這一爭端發布聲明，他們表示，作為投資方，百度從未以任何形式參與此次小猿搜題與作業幫的爭端，從未有小猿搜題方面大肆宣揚的所謂「百度命令員工侮辱地震災民，向兒童傳播色情信息」的行為。同時要求「作業幫就相關情況進行調查及說明，建議他們如自身確有媒體報道的不法行為，應堅決自查自糾並嚴肅處理。」

巨大利益引起的惡性競爭

如果你還不了解「作業幫」和「小猿搜題」這兩款APP，那說明你可能還沒有處於一個學齡階段的孩子，因為這兩款應用也許是國內目前在K12領域（從小學一年級到高中三年級的12年中小學教育）最受歡迎的在線教育產品。根據獵豹全球智庫提供的數據，在K12領域產品周活躍滲透率排行榜里，作業幫和小猿搜題分列第一、二位；同時，二者在產品形態與商業模式上也頗為類似，競爭關係毋庸置疑。

而產品之間的激烈競爭背後體現出的是互聯網教育市場的廣闊前景（錢景）。根據Analysys易觀數據的報告，2016年全年互聯網教育市場的規模達到了1601億元人民幣，同比增長了43%，而這個數字在2019年可能會達到3718億。同時，教育部在去年也發布了《教育信息化「十三五」規劃》，其中也表示要「加快探索數字教育資源服務供給模式，深化信息技術與教育教學的融合發展」。

因此，不管從市場反應還是政策支持等方面看，這都是一塊利潤驚人的大蛋糕。已經持續數年在K12領域投資成功幾個項目的投資人麗君此前曾接受本刊採訪，她也表示「這個蛋糕太大了，誰也壟斷不了」。從另一個角度也能看出這塊蛋糕的誘人程度：這些產品中的很多背後都有「巨頭」撐腰，比如作業幫就是這次「躺槍」的百度公司旗下拆分出來的獨立公司，而騰訊則參與了小猿搜題母公司「猿題庫」的最近兩輪融資。

因為巨大的利益與還未穩定的市場，這裡面的所有參賽選手都處在極為緊張的競爭狀態中，而這種原本可以正常化的競爭在一個市場法律法規還未完善、商業道德嚴重缺失的特定環境中悄悄滋生出了醜惡的因子，而你很難說其中誰才是「獨善其身」的那一個。

在這次事件中，作業幫是一個人人喊打的角色，小猿搜題方面就控告作業幫冒充學生用戶散布黃色信息，並假冒學生家長編造新聞素材。但就在幾天之前，作業幫自己就已經陷入了「涉黃」的漩渦中，8月5日就有媒體發表了《學習軟體「作業幫」竟含不良信息》的文章，8月6日下午，作業幫主動關閉了其APP中的「同學圈」功能，並表示：「在如此大規模的用戶體量下，繼續營造和維護一個健康、純凈的同學圈也成為一個極大的挑戰」、「我們不僅要讓小夥伴們開心，更要讓家長和老師們放心。」於是問題來了，作業幫中的黃色信息是哪裡來的呢？

很快，另一款同類型產品「學霸君」也被爆出「涉黃」醜聞，他們也不得不在8月7日發表聲明，裡面寫道：「我們呼籲某些無良競品公司，停止使用違反道德底線甚至突破法律底線的手段進行非法競爭。」而我們不知道它所指的「無良競品公司」又是誰。

在司法機關沒有定論的情況下，我們不能也不想做絕對性的判斷，也許只是某些個人用戶沒有底線的惡性行為也說不定。但無論是從小猿搜題給出的證據，還是學霸君們提到的「無良競品公司」，這些都將這個領域的商業惡性競爭行為表露無遺，而這場「互潑髒水」的戰鬥只會讓這個還處在成長階段的行業遭遇重創。有另一家在線教育機構的內部人士就對本刊表示：「在線教育相對傳統教育還屬於新鮮事物，目前階段需要各家公司通力協作幫助家長建立認知，就算競爭也更應該去和傳統輔導班競爭。」

但顯然在某些公司看來，相比和傳統教育產業競爭，先在互聯網教育內部確立優勢才更重要，至於採取什麼手段在這個「贏者通吃」的時代還重要嗎？

放過孩子，別突破底線

在這次事件中，最讓人痛心與憤怒的不是這些公司之間的惡鬥，而是他們之間無底線的行為對孩子們可能造成的傷害。

事實上，就在這次商業惡鬥事件爆發的同時，還有另外一些對未成年人的傷害事件正在發生。我們昨天才為大家報道過「南京南站女童被猥褻」的事件，通過互聯網的傳播，它讓一個隱藏在社會角落裡對未成年人的侵害現象暴露到了日光之下。但就在同時，互聯網本身卻也在發生著對未成年人的傷害。

雖然我國在互聯網監管方面的政策不可謂不嚴格，但針對未成年人的相關保護卻難言足夠。不僅網路上關於兒童的色情內容泛濫，從這次事件來看，這種傷害甚至發生到了專門針對兒童所開發的教育類產品中。

此前有媒體採訪了法律人士後稱，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規定，「用戶通過互聯網傳遞淫穢色情信息，可處10—15日拘留，並處以3000元罰款；情節較輕的，處5—10日拘留，或500元以下罰款。」顯然這樣的處罰力度是無法有效打擊到犯罪分子的。而對於這次被控告的作業幫公司來說，儘管小猿搜題副總裁李鑫表示「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公關事件，這個行為已經觸犯國家的相關法律法規」，但百度及作業幫一方面給予了回擊，表示要「訴求法律途徑以維護自身權益」，另一方面，經過這樣的口水戰之後，真的有人會受到任何法律上的懲處嗎？恐怕還要打一個問號。

「這是我見過的史上最骯髒的攻擊陷害行為，簡直觸目驚心，而且還發生在了教育行業」，李鑫在8月14日下午的媒體溝通會上如此說道。

「我們將傾注全部精力打磨產品、改善體驗……用我們的力量為更多孩子和家長提供最優質的教育產品和服務」，作業幫在官方聲明中如此說道。

而學霸君則在其官方聲明中寫道：「讓教育回歸教育本身，以虔誠的心態打磨產品本身。

所有人的口徑都很相似，看上去都沒有問題，但問題卻實實在在地發生了。無論是大公司還是創業者，無論他們在公開場合如何宣揚自己「深耕教育領域」的初心，無論他們平日里如何表達自己對孩子的「愛」，他們都沒能讓這個本最應該維護純潔、表達正確價值觀的領域成為凈土，反而赤裸裸地將商業競爭中最醜陋的一面展現在孩子們面前。

學霸君CEO張凱磊在公開信中引用了科學教育學奠基人赫爾巴特的理論：「道德普遍被認為是人類的最高目的，因此也是教育的最高目的。」 赫爾巴特同時認為道德教育不僅直接影響兒童的心靈，而且能指導他們的感情、願望和行為，形成他們的性格。

但在一系列的「老師性侵學生」、「校方組織學生賣淫」，以及最近的這次「教育類產品被陷害涉黃」事件之後，我們也許真的要問一句：當教育環境中的道德基礎淪陷之後，我們還能為我們的孩子提供足夠堅實的道德教育嗎？

（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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