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的日子，古人怎麼過「國學是活的·曹雅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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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Hey，我真的很想和你聊，現在窗外面又開始下著雨。

這幾天，全國大部分地區都開啟連綿飄雨的節奏。有人說，雨天適合思念，更多人說，雨天適合睡覺，還有人說，雨天適合體現漂洋過海來看你的愛……

在雨中，余光中說雨是最原始的敲打樂，從記憶的彼端敲起。

在雨中，鄭愁予說這次我離開你，是風，是雨，是夜晚。

在雨中，余秋雨說你用溫熱的手指划去窗上的霧氣，劃著劃著，終於划出了你思念中的名字。

那麼在雨中，從古人記憶的彼端敲起，他們都會在雨天做些什麼呢？

02

老實說，睡覺。

誰不知道下雨天即睡覺天，陰天下雨的在家裡蜷著不出門，有雨點給敲催眠曲，有雨幕給拉上窗帘……一個說不出門就不出門的白天才是對下雨的基本尊重。

比如清代的陳文述，估計是三伏里在床上翻烙餅睡不著的暑天過太多了，當一場涼雨下出了久違的倍兒爽，他欣喜地大睡酣眠，終於能睡個好覺了！

陳文述這麼說：

「水窗低傍畫欄開，枕簟蕭疏玉漏催。

一夜雨聲涼到夢，萬荷葉上送秋來。」

窗戶還開著，涼席還鋪著，換季的腳步還磨蹭著沒來，但是他就盼著一覺睡到夏去秋來，在雨里打著呼嚕按著快進鍵的把夏天這股熱勁兒痛痛快快睡到尾聲。

別人能「觀棋爛柯」，是看一局棋的工夫就看過了世間百年、滄海桑田，陳文述想夢雨換季，用睡一覺的工夫就睡過了季節輪轉、歷夏經秋。

看下棋的人憑斧子腐爛的程度來恍悟時間，睡大覺的人任荷花蘸滿的秋意來催促夏日。

飄雨的日子，不一定就能輕易偷換了季節的轉變，卻能經常偷取了古人的睡眠。雨下得久了，賴床有時候就成了一種形式主義，其實窩在床上根本已經睡不著了。

治療失眠哪家強？從古到今，基礎療法都是數羊。於是古人在雨里就開數了，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哎呀幾個來著……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哎呀天都亮了，一個說不睡就不睡的黑夜才是對下雨的深刻認知。

就像万俟詠在一更更夜裡數過的一聲聲雨，一聲聲、一更更……從南宋數到現在，有多少愁思溢出就像雨水：

「一聲聲。一更更。窗外芭蕉窗里燈。此時無限情。

夢難成。恨難平。不道愁人不喜聽。空階滴到明。」

下雨天，是誰在你的夢裡？你又在誰，睡不著覺的思念里？

03

你試過在雨天等人的滋味嗎？

在那雨聲急促里，好像是他正趕來的步伐響起在雨里。

而在那雨聲拍打里，又好像是他的腳步將永遠阻隔在雨簾重重之外。

像張愛玲說，「雨聲潺潺，像住在溪邊，寧願天天下雨，以為你是因為下雨不來。」

下雨的季節，彷彿就是守望的季節。守望天晴，守望一場雨的尾聲，守望有一個人頂風冒雨也要來赴你的約。

趙師秀在南宋的雨里就在守候著他的約定結果，他說：

「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

有約不來過夜半，閑敲棋子落燈花。」

他約定的那個人，已經過了半夜還沒來，他不知道他還會不會來，也不知道他的遲來，是因為下雨，還是因為下雨的借口。他只是自己一人對著棋盤守候、聽著雨聲等待。等待到了夜半蛙鳴，等待到了燈火盡落。

用棋子敲落與雨點跌落對話，自己與自己對弈天光。

也許，等待的心境本就是一首詩。

也許，願意為一個人守候到底的心意，本就是一段圓滿的情。

趙師秀的詩到尾聲，雨還未停，人還未來，他的等待還未棄約。

由最初煎熬到最終淡定、由心憂結果到修鍊心境，風雨中的守望，化作了一個約會自己的過程。

所以千年之後的余光中就寫詩說：

「等你，在雨中，在造虹的雨中

蟬聲沉落，蛙聲升起

一池的紅蓮如紅焰，在雨中

你來不來都一樣，竟感覺

每朵蓮都像你

尤其隔著黃昏，隔著這樣的細雨

永恆，剎那，剎那，永恆

等你，在時間之外」

在不計時間功利、不計世俗結果的層面之外，等待，是人生一種永恆的姿態。

在生命風雨里，我們永遠都會在守候著什麼。等得來、等不來，一顆心都要風風雨雨地度過。

而在現實中，我們都希望從雨里不負期盼、大步走來的，是自己望穿秋水不忘歸來的那個守候中的人。

我們都期待，一場守候是以天晴謝幕，一場風雨能以彩虹停歇。

《詩經·鄭風·風雨》中的那個女子，就等來了她守望中的結果。她說：

「風雨凄凄，雞鳴喈喈（jiē）。既見君子，雲胡不夷。

風雨瀟瀟，雞鳴膠膠（jiāo）。既見君子，雲胡不瘳（chōu）。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

既見君子，雲胡不喜？既然等待的結果已是雨過天晴，風雨中的凄楚陰晦又算得什麼呢，既已等來了要等的歸人，又怎還會有不歡喜的事呢？

你在遠方的風雨里，我在風雨的守候里。你若能歸來，我還有何不喜？

就像程英在大難臨頭、死敵追擊的一夕前，還能一遍遍地、一張張地、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地書寫著自己盛放的心事，她反覆描摹著能見到楊過的隱秘的歡喜，她寫，「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在生死面前，我已等到了我的心上人，我已把這亦悲亦喜的時刻記錄在了風雨來襲的生命關卡。

窗外風雨瀟瀟，窗內溫情脈脈，世界有你在側，生命有何不喜？

因為等你，歲月無情，風雨無阻。

因為你在，靜了風雨，溫了時光。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你在雨里等過誰？誰又在你給的雨里，正守望著天晴？

04

無論多大風多大雨，古人都篤信，要勇敢地走下去，堅定地走下去。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

蘇東坡有一次和驢友們在路上被雨澆了，沒帶雨傘雨衣，別人都狼狽成了落湯雞，只有蘇軾發揚「任他風吹雨打，我自閑庭信步」的革命精神，風雨無畏，路途無懼，把一次瀟洒的雨中行安然走到了天晴。

這就是他在《定風波》里寫的：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是啊，誰的路上沒有風雨呢，誰的日子沒有險途呢，汪國真說，「既然選擇了遠方，便只顧風雨兼程」。煙雨任平生，雨中且徐行。

外面下著雨，猶如人生總要獨行踽踽。浮沉煙雨，披風沐雨，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國學」

看似與千年歷史

共同塵封於過往的記憶

卻又與社會眾生

共同生活在當下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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