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後路是看見自己

人應該是不喜歡被生活以及一些世界之外的人所定格的，我不喜歡給人貼某某男，XX女的標籤。有時候覺得悲天憫人是一個好溫暖的詞，每個人都會在經歷一些切膚之痛之後希冀此後一生遠離那般狼狽。有時候，我想，強加的道德看來是好的規範，卻也作惡，被利用，被妖魔化，讓人退無可退。

因為要做一個社會專題的緣故，在有一段時間我接觸了很多墜入了灰暗的人。

有一位十七歲的男生，剛好上大一，在家人眼裡一直是品學兼優的乖孩子，外人眼裡他也從來都是榜樣。但我們見面的場景有點尷尬，他拿著性病的化驗單對著我痛哭涕零，他說，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把身上的每一寸皮膚換掉，再長出初生嬰兒那般柔滑，繼續做一個好孩子。他說如果不得這個病，他會覺得陽光照在窗檯的綠蘿上是生命的光輝，路上車水馬龍卻遵守生活的靜謐，他們能回家見想見的人，不必遮掩，哪怕是遇見一個撿垃圾的老伯，看到他不停地翻出礦泉水瓶，能明顯地看出他的滿足。他說身心都在腐爛，連雨後的彩虹，滄海東頭的落霞都像隔了一個世界。

他說，他想過跳樓，可是這樣，所有人的都會知道他卒於羞恥。我跟他說，活著本來就是一個掩蓋的過程，不必毀屍滅跡，治好自己之後，把握好這次萬幸，才走過的十七年的光陰，就是出生般嬰兒的年紀。

人都瀕臨絕望時，首先應該想到的是逃離這個世界，可是真要到了結束生命的那一刻，又捨不得，莫名地懼怕，猶疑之後，選擇了活著，以為會好起來，卻更懼怕，更猶疑，而當他意識到，一個人活著本來就要背負很多傷最後千瘡百孔才算圓滿的時候，忽然就不想生死了，日子在過著，人在活著，不再多想。

又覺得悔恨是一個很殘酷的詞。我老家對於嘔吐也稱之為「悔」，小時候我是「悔」怕了的，坐車「悔」個不停，生病的時候更是吃什麼」悔「什麼，最後「悔」到吐黃水的時候，蹲在地上乾脆不起來了，但那種「悔」過之後，所有的東西都還給了大地，人也好了。但後來的悔，吐出了心肝腸肺，還只能受著。

有一位新娘，二十八歲，是我的朋友，在婚禮上，她咬破了嘴唇說，穿上婚紗的那一刻，這是她的重生。大家都說，婚禮走個形式，不必太激動，我卻看著心疼。就因為一張信用卡的欠款，她在做接待時，被市裡一位官員調戲，她便順從了。她說，那是她的第一次，不停地流血，她去洗手間四次，每次放下裙子時，看著鏡子一陣恍惚。

此後，她的信用卡全部清了，入了政府單位的編，有了華麗的衣服，名貴的包包。但此後流血就伴隨著她的生活日常，不管她在做什麼，只要他發過來一個「嗯」字，她就得開好酒店等，即便來例假了也不例外，他把所有野蠻都用在她身上，所以她說每一次都痛。時常在新聞上看到他滿臉笑容，都說他能力出眾，體恤民情，她都想「悔」。有一次他還帶回來了另外一個女人，她說也只得共同服侍他。

她為了他墮了四次胎，每次都是血淋淋的，她說每一次冰冷的手上都像捧了一個熱乎乎的嬰兒，她的頭髮開始大把大把地掉，她說好幾在他來之前都是把眼淚口水往陰道上抹，這樣她會好一點。

終有一天，她遇見了一個自己很喜歡的人，開始了悔恨，她多次跪下來求放過。他面對跪著她，從來都是脫了褲子，提著她的頭髮。她知道自己種下的孽沒有這麼容易嘗清，滿足了他的獸慾之後，她還是跪著的，她吞咽了所有的污穢，說訂婚的時候她一定要離開，他一腳踢翻了她。訂婚那晚，他還是一個「嗯」字，把她叫了出來，她拿起剪刀往自己大腿上扎，流了好多血，才把他嚇走，她說，活人和你扯上關係，你可以讓我們閉嘴，死人和你扯上關係了，總是要開口的。

她好幾次問我，她還有後路嗎？

我覺得是有的。她說我的婚禮你一定要來。

我們都要在沒有後路的時候看見自己，儘管一片漆黑暫時看不清，但一定要想著自己怎麼活，而不是顧著別人該怎麼香，別人無權看你，每一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東西，我們應該要尊重這種不為人知。

悔不該當初的事情，經歷了一次就好，以後我們要看看花鳥魚香，認真對待每一次普通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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