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起處是故鄉

最新 08-31

【編者按：九滴海水一一一滄海一粟，微不足道。聚我九滴之心，邀君一滴純真，我們將十全十美。

一縷縷綿綿的炊煙，在眼前裊裊地飄升起來，那淡藍淡藍的煙里，滿是最平常的人間氣息，樸素、溫暖而芳香。】

【《九滴海水》總第 191 期】

我的故鄉，是祥和而寧靜的一方偏僻之地，即黃海之濱的淮北鹽務局灌東鹽場。在那一片貧瘠的土地上，生活著一群精神富有的鹽民。

童年時，我的故鄉雖窮，然有濃厚的鄉土氣息和人文習俗，人們其樂融融。故鄉寧靜而祥和，人們與世無爭，四鄰和善相處。就連晨曦暮色里，那裊裊升起的炊煙，都有善的表述和情的高揚。

工區與工區之間，相距較遠，但連成一片，形成了百年鹽場獨有的風貌，一般人與人之間的往來，信步即至。尤其當炊煙四起時，報告著對方的平安，每個人的心也就感到無比的溫馨。

在鹽灘做工的人們，抬頭望見自己家的煙囪冒出縷縷炊煙，血液沸騰起來，肚子頓時就不覺得餓了，卯足了勁再干一會，就會吃到香噴噴的米飯。放學的孩子，遠遠地望見自家煙囪里煙霧繚繞，腳步加快了，想到奶奶在廚房裡忙碌著，心裡暖洋洋的。這家煙囪冒煙了，那家煙囪冒煙了，在藍天映襯下，乳白色的炊煙飄蕩著，一會變成了朵朵白雲，浮在空中。白色的鹽灘，高高的鹽廩，蕩漾的鹽河水，零零星星的人家，在藍天白雲下，是那麼靜謐。

鹽民的生活都不是富有的，所以就相互靠攏，彼此救濟，抱團取暖。每當一天的勞作結束後，在裊裊炊煙的晚飯間人們總是會端著飯碗，走東家串西家的看看誰家做了什麼好吃的，互相招呼一聲就坐在一起渴點酒，一來解除一天的疲憊，二來拉拉家常，大爺叔叔們總是討論著生產情況，而阿姨嬸嬸們總會關心各家孩子的學習，張家二姑娘今天在學校被評為學習標兵啦，李家的小三子今天又調皮被罰站黑板了，所有的話題都在這齊樂融融的氣氛里交流著，日日如此，年年一樣。漸漸形成一種鹽場特有的社會風氣。

如果碰上誰家有事，都是大家幫忙。被幫忙的人家，從一大早開始，炊煙就升騰起來，炊煙綿綿不絕，一直升騰到晚上。人們在炊煙下盡心儘力地為對方幹活，說著古老的歷史，談著鹽場的新聞，不時地傳來歡樂的笑聲。大家在炊煙下圍著一張大桌子，吃沙光魚白米蝦，喝「山芋干」釀造的白酒，又苦又辣，但內心是甜的。飯後，互抽一支煙，沒有其他說價，平平常常、自自然然。活干好了，連那些表面的客套話，也都免了。而臉上流露的，只是憨憨的微笑與謙和質樸的靦腆。

如若遇上殯葬嫁娶，也是大家的事，一個小組的人，甚或是一個工區的人，大家在炊煙中或悲或喜。這便是窮鄉僻壤的樸素的民風，人們不僅能共苦，更可同甘。

如此看來，有時候把富日子當做窮日子過，也是一種智慧和德行，就如我童年時代的故鄉人。那時的故鄉人，的確「寒酸」，幾間磚屋，一道木門，房前屋後有塊菜地，有豬圈、鴨圈，雞圈，狗窩。到了冬天，當寒風呼嘯，白雪覆蓋之時，故鄉人在木門外，掛起厚厚的一層蘆葦簾，擋風保暖。日出日落，人們在炊煙中養育兒女，走過四季，走向輝煌。人們在炊煙中快樂而幸福的生活，因而住得安心、吃得肚暖、睡得踏實。夜無夢魘所擾、日無煩心所困。

下班了，鹽工們聚在一起，會樂器的演奏一段當時的流行歌曲，每一個人聽得如痴如醉。會唱歌的來一嗓子，贏得聽眾一片叫好。會跳舞的扭扭腰肢，惹得人們哈哈大笑。會說故事的說故事，古今中外，把人們的思緒帶到了遠方。大媽大嫂，拿著針線活，做著女紅，臉上流露出幸福的笑容。我們孩子們總是不安靜，在大人們中間追打皮鬧。此時，主人家炊煙裊裊，一會就端來一盆香噴噴的食物，或山芋，或花生，或紅紅的大蝦子，大家在炊煙中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