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高棉》｜不勢利的文字

《美麗高棉》一書收錄的，是王其冰任新華社駐柬埔寨首席記者期間所寫的部分文字，一貫的感性與理性平衡的文本風格，加上大量出自她自己之手的照片，使得閱讀此書成為一個愜意而輕鬆的過程，而從中獲得的享受與教益，也足夠對得起所費的時間。

本文作者：張修智，原刊於《新華每日電訊》

閱讀王其冰筆下的柬埔寨,對我潛藏的勢利心理是一次意外而有力的糾正。原來,一個只有1400萬人口、曾經的中國的粉絲之國,不但擁有那麼燦爛的古代文明,也有富於品質、色彩斑斕的當代生活,

比如有「好吃到爆」的米線湯頭、牛丸、牛雜的粿條店

有牽動作者「無限的愛意和眷戀」的咖啡館

而當她初到金邊時甚至連北京都還沒有那麼多「富有設計感又招攬普通消費者的咖啡館」。至於柬埔寨人重視家庭生活,崇尚即時享樂,以至於讓柬埔寨僱員節假日加班基本不可能這一事實,幾乎就是現代版「貧賤不能移」的故事,如此從容的生活態度,讓人不禁對這個公務員的月薪不過區區80美元的民族刮目相看。

與中國人一樣,柬埔寨人也是一個外表溫和而內心驕傲的民族。這份驕傲,來自於同樣輝煌而悠久的歷史。吳哥王朝從9世紀起建立的高棉帝國至少綿延了600年,統治勢力覆蓋今天的柬埔寨、寮國、泰國及越南的部分疆域。高棉民族在他們奉獻給神的建築中表現出驚人的才能,包括精密的數學計算能力與敏銳的美學感知力。在不吝筆墨書寫這個民族往昔的驕傲的同時,王其冰也對它現世的平淡深致探詢:「從古代遺存中,人們認識的高棉民族是智慧敏銳、富有行動能力的創造天才；但是在當代柬埔寨社會,上述特質早已罕見。它們是在歲月中消散無形了呢,還是深深藏匿於每個高棉人的隱性基因中等待再度爆發?」這樣的關切,貫穿於《美麗高棉》的字裡行間,不用費力就感知得到。

一個西方傳播學學者曾經有感於傳媒與人性的勢利,憤憤不平地說:一般而言,只有當非洲死了大量的人時,才能成為新聞。言下之意,這個世界的注意力資源,大都分配到了發達國家身上。這並非憤世嫉俗之語。看看你的朋友圈,難道不會懷疑:這個世界真的有個叫非洲的地方嗎?人們的指尖,難道不是更樂於獻給特朗普、馬克龍們?

今日柬埔寨,不是明星國度,亦非發達國家,在新聞機構的駐外序列中,被歸於一類落後地區。然而,身為中國記者,一個當今國際舞台上身形遠為高大的國度的公民,面對柬埔寨時,王其冰並沒表現出絲毫俯視的姿態,相反,卻是充滿誠意地入鄉問俗,近乎急切地全方位探尋。這探尋,從歷史到現實,從建築到語言,從制度演變到草木蟲魚,跨度既大而又具體而微,表面看是好奇,而背後是尊重。道理不難理解,對於一種文化、一個民族,真正的尊重,乃是徹底的了解,零距離的貼近。當我的目光在紙頁上跟隨王其冰探尋的步履,落到全書最後一個字時,作為一個大國國民的不自覺的自大已然開始剝落,而一個靈動、親切、值得尊重的國家已經栩栩如生,伸手可觸。

作為同樣有過駐外經歷的人,《美麗高棉》中對離任告別階段的描寫,令我格外心有戚戚。「最後的三天里,我幾乎不能用睡眠來分割晝夜,實在沒有時間睡,實在也捨不得睡。」「柬埔寨是一個令我生出鄉愁的地方。」類似的感受,半年多前我恰好也體驗過,深刻、美好而憂傷,是你熱愛過一個地方的可靠證明。

今日中國,旅遊已經是個欣欣向榮的大眾化產業。然而,一個有趣的現象是,不少人,哪怕已經閱國無數,其精神世界其實仍處於閉關鎖國的狀態。比如,有人到北歐走馬觀花一圈後,發出「不過如此」的感嘆,原因是,那裡的樓沒有國內的高,路也沒有國內的寬。至於在欠發達、貧窮小國面前表現出的傲慢與優越感,就更非鮮見。對於這些人來說,旅遊沒有擴大胸襟和眼界,反倒讓視野變得狹隘,加深了偏見,箇中原因,正如一位智者說的:有人不再坐井觀天了,但他雖滿世界走動,卻仍背著他的井。

王其冰的文字,正有助於把人從「井」的重壓下解救出來。

《美麗高棉》

王其冰 著

ISBN:9787313164612

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17年2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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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高棉》是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博物學文化叢書」之一。作為新華社外派柬埔寨金邊的首席記者，作者王其冰在近三年中在柬埔寨境內採訪、考察，行程積累計達五萬千米。書中用文字和圖片細緻記述了柬埔寨的山川、動物、植物、人物、建築和風俗，融入了作者對這個國家的歷史、文化、社會的細節感悟，也表達了作者心底那份深沉的博物情懷。本書依據親身經歷撰寫，敘述清晰、圖文並茂，適合旅行者、博物愛好者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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