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星之死，批量製造愚蠢才是最大的惡

近日，大學畢業生李文星通過互聯網招聘網站「BOSS直聘」找工作，赴天津求職而疑似被騙入傳銷組織，最終蹊蹺死亡的新聞快速發酵，引發了社會各界的密切關注和激烈討論。

招聘網站有問題，傳銷組織太可恨，一下子，這個世界沒有歲月靜好，似水流年了，好像突然間世界對年輕人暴露出了重重惡意，還有一篇又一篇教你識別傳銷組織，或是譴責人性貪慾、譴責招聘網站無良的自媒體文章在朋友圈飄蕩。

這裡面的很大一部分，與其說是在就事論事，不如說是在秀優越感。

個人貪慾，成了社會道德問題；組織識別，成了個人智力問題；網站無良，成了企業生態問題。

01

換個說法就是，你看，我就沒上這個當。

現在媒體報道了不少傳銷脫險者的自述，裡面是各種不相信、不配合，更加深了這種智商的優越感。

那可能只是因為你運氣好。其實，在《李文星被困室友詳述：不把自己的腿打斷，我就是下一個他》一文中，我們能夠看到：

.第二天，我就被轉移到田導家。其實每個家裡有16個人，這是上限，是有規定的。進來第六天，沒辦法了，被迫交了2900元，對我的稱呼也從帥哥變成了老闆。

你再不信，還是認慫。

作家慕容雪村2009年在江西上饒卧底傳銷組織23天之後，寫了一本書，叫《中國，少了一味葯》，他的回顧是：

那是一種異常艱苦的生活，2房1廳中住著17人，每個人蓋的都是黑心棉，不能洗澡，並且每天買菜的錢按人頭算，不能超過3毛5，而且這些錢都是自己出，每天接受反常識的洗腦課程。

已經逃出來的，想逃沒逃成的，占進入傳銷組織的比例多少？相信傳銷的「故事」的，為之執迷不悟的又有多少？我們又真比他們強多少？

李文星曾經室友為了逃離傳銷窩點自己弄傷的腿

這個數據無從得知，僅從李文星室友的個案來看，他是一個，他聯繫對方父親解救了1個，剩下的人呢？就是對他們天天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甚至拳打腳踢的那群「大多數」，最重要的是，他們有行動，雖然沒有人知道他們是不是真得相信：

有些人是真的執迷不悟，會被洗腦。一個「腦殘」還來指責我，問我既然來了，為什麼不努力學習，也不知道是真被洗腦了，還是假裝來迷惑其他人的。

這些人是誰？

裡面的人都是大學剛畢業，或者畢業一兩年的，有的還是有一定工作經驗。組織發展下線要麼是靠現有的人拉朋友，比如有些人是有手機的，用來發展下線，拉一些朋友，或者提升「身價」後，成為代理商等等；另一種方式就是導們通過互聯網招人。不僅是boss直聘這樣的招聘軟體，還有其他的聊天軟體。最奇葩的一哥們玩網戀，直接找女朋友找過來的。

把上述信息串聯起來就是，李文星誤入的傳銷組織的人力資源中堅就是大學生，大部分人並沒有反抗，甚至沒有逃走，還有人覺得，應該努力學習……

相對於慕容雪村面對的那一撥傳銷痴迷者，這些人學歷更高，知識面更廣，能夠熟練操作這個時代大部分的信息獲取工具，然並卵，最後的結果沒什麼區別。正如慕容雪村所總結的：

因為缺少常識，所以愚蠢無處不在。愚蠢不是天生的，而是人工製造出來的；製造愚蠢，是這世上最大的惡，勝似殺人放火。

事實上，「製造愚蠢」是一個技術問題，一個古老的技術。

02

最早將這項古老技術整理成文的人，叫謝爾蓋?那季耶奇?涅恰耶夫，他是19世紀歐洲革命界的一位「名人」。

卡爾·馬克思曾經批評威廉?李卜克內西不應該在他主持的刊物上刊出涅恰耶夫的一封信，恩格斯也曾把涅恰耶夫對未來「理想社會」的描繪斥之為「兵營式的共產主義」。

當馬、恩二位導師得知伊萬諾夫謀殺案的真相後，恩格斯在1870年7月6日寫給馬克思的信中說他很高興看到涅恰耶夫終於暴露了他「不過是一個惡棍」。

這個「惡棍」所撰寫的《革命者手冊》（文後已附全文）被作為批判材料，收錄進了《馬克思恩格斯全集》，兩位共產主義導師對涅恰耶夫之流的伎倆洞若觀火，也在他們的文章評論中早已經揭露過了， 只是今天絕大部分的中國人也就看到過他們二位的畫像，做過尋章摘句的簡答題，對於這些真正有用的東西，知之了了吧。

沒想到的是，受到馬克思嚴肅批判的涅恰耶夫，在日後卻對俄羅斯的革命者產生了巨大的影響，比如——斯大林。

一個很有意義的事實：被認為已丟失的涅恰耶夫檔案，1953年後從「斯大林辦公室」退回原處。（周厚琴、曹維安：《俄國革命恐怖主義的源頭：涅恰耶夫現象》，《西安文理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7年5月刊）

那麼，涅恰耶夫究竟寫就了怎樣的「手冊」？

陀思妥耶夫斯基所著小說《群魔》封面，故事主人公原型即涅恰耶夫

程映虹在《涅察也夫（編者註：即涅恰耶夫）現象》一文中做了簡單地歸納：

被馬克思和恩格斯所譴責的，被陀思妥耶夫斯基形容為『惡魔』的涅察也夫對人類社會的現實危害是他並非把其追隨者引向墮落，而是相反，將他們導向他所定義的『崇高』。（三解註：傳銷組織一樣善於掌握雞湯文，搞感恩教育、友情教育和慈善教育，甚至會說自己的組織是國家為了「儲備中層幹部」）

這裡特別值得指出的是，涅察也夫對洞悉和操縱青年的心理有著非同一般的直覺和天才。他利用青少年成長期的焦慮，對生活目的的追求，對父母、家庭和社會的反抗心理，以及在宗教傳統的熏陶下培養起來的聖徒崇拜和盲目的獻身熱情來為其政治目的服務。（三解註：在時下傳銷組織則恰恰相反，是利用集體主義教育來為發財服務）

一旦他用革命的神秘性、神聖性和浪漫性將青少年網羅進其組織，便一方面讓他們在精神和心理上建立起對自己的依賴和崇拜，另一方面又用嚴格的等級、紀律和制裁控制他們。（三解註：這種造神手法不止在囚禁式洗腦的傳銷組織里有，一些開放式的培訓班、大師班、靈修班，也會如此，一旦進入，等級特權和違規制裁就開始了）

這裡「革命」二字，可以換成很多辭彙，換成「發財」就成了傳銷；換成「神佑」就成了邪教；換成「聖戰」就成了恐怖主義……

2008年德國電影《浪潮（ Die Welle）》，這是根據美國加州帕洛阿爾托市克柏萊（Palo Alto Cubberley）高中發生的真實歷史事件改編的「恐怖電影」，劇中一位德國中學老師主講「獨裁統治」的課程，為了吸引學生們的興趣，他在一個星期的課程里同學們做一個實驗，即將他當做權威無條件的服從，經過一番技術改造之後，學生們從開始的玩鬧，迅速墜入到這個名為「浪潮」的組織之中，並滑向了「獨裁」、「納粹」的深淵……簡言之，這是一個真實的實驗， 從自由到納粹，只需要五天

歸根結底，以「崇高」為名進行社會動員只是一個技術問題，比如以善心為名的傳銷組織，再比如我們課本上曾經提到的「天理教起義」，又「天理」又「鍊氣」，其領袖林清被捕後卻很坦白，搞這個「教」最開始就是為了求財，沒想到買賣做大了，打進紫禁城了……

而涅恰耶夫只是最早把這個技術總結成文的人，現實地看，這門手藝從未失傳，具體手法不斷推陳出新，只能我們自己多長點心吧！

03

斯大林死後，1954年版的《蘇聯大百科全書》為「涅恰耶夫主義」下的定論是：

是密謀、暴動和無原則的恐怖主義，表現了對組織人民大眾反沙皇制度的失望。

涅恰耶夫的少年好友卡帕辛斯基在1869年的描述則更加立體地展示了一個「成功人士」的形象：

他善於在論辯中設下圈套並羞辱其對手。他十分雄辯，深知如何用真理、誠實、勇氣等字眼從心理上影響青年。他不能容忍與自己平等的人。在強者面前他會保持沉默並製造出一種對他們的懷疑氣氛。

他信念堅定，但卻是源於自大，並為此準備犧牲任何人。因此，其個性的主要特點是專制和狂傲。他善於吸引別人並製造出對自己單純和天真的崇拜……他只有兩種同志：一種是年長而被他利用的，另一種是同齡或年輕而被他控制的。」

一個不擇手段的自我膨脹者的形象躍然紙上，然而，在1872年，25歲的謝爾蓋?那季耶奇?涅恰耶夫站在莫斯科法庭的被告席上時，他是另一個樣貌：

當聽到自己被判處20年苦役時，涅恰耶夫當庭高呼：

千百萬人民站在我的一邊！打倒專制！打倒嗜血的沙皇！自由萬歲！今天判決我的人明天就會被送上斷頭台！

一個慷慨激昂的「革命者」形象躍然紙上，那麼，他的「革命」行為是什麼呢？

列賓油畫《宣傳者被捕》，1878-1892年作，列賓是俄羅斯民粹派的同情者，這幅畫描繪了在鄉村中發動農民的民粹派知識分子的遭遇，這部分青年才是真正的殉道者

沒有暴動，沒有暗殺，涅恰耶夫的功勞簿上只有一個名字——伊萬諾夫，他是涅恰耶夫一手組建的「人民的復仇」組織核心小組成員，一位老資格的學生革命家。

伊萬諾夫沒有背叛「革命」，甚至連他的死都悄無聲息，沙皇的警探們還是在一次偶然的搜查中發現了「人民的復仇」有關的文件和名單後，才從被捕的當事人口中得知了這一事件。

然而，事實對於涅恰耶夫並不重要，激怒他的，只是伊萬諾夫在「人民的復仇」核心小組會議中經常「唱反調」，對於涅恰耶夫領袖的種種提議，總要辯論一二。當然，涅恰耶夫通過自己虛構的上級組織——「歐洲革命聯盟」委員會的決議，一次又一次地化解了伊萬諾夫的挑戰。

當最後一次爭論發生時，伊萬諾夫在會議上明確表態，即使「委員會」有決議，他一樣不會服從，甚至不惜退出「人民的復仇」組織，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當他離場後，涅恰耶夫迅速地要求其餘的「核心小組成員」作出決議，必須從肉體上「清除」這個組織的「威脅」。

而這次爭論的起因，不過涅恰耶夫要把宣傳材料直接散發到學生們自發組織的食堂和圖書館，伊萬諾夫則認為這會導致更多的學生被逐出大學。

問題是，這恰恰是涅恰耶夫的目的，他和另一位「革命者」特卡喬夫曾經制定過一個名為《革命行動綱領》的文件，希望利用學生運動，激化當局和學生的矛盾，引發社會參與，最終形成全民起義。

涅恰耶夫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在殺死伊萬諾夫前1年的學生運動中，他先是發動學生簽名請願，檢驗學生的承諾程度，又威脅簽名者凡是不參加街頭抗議的，他會將名單交給當局，不久後，一份寫有90人簽名的名單落到了警察局。

而涅恰耶夫本人，則在接受警察盤問後的第2天消失了，只留下一張紙條：

他們正把我押往監獄，我不知道在哪裡。通知我們的同志，為我做你們能做的事，不要失去勇氣，繼續我們的事業。上帝保佑，我們會再見面的。

這一天是1869年2月1日，「不知道在哪裡」的涅恰耶夫先生抵達了莫斯科的朋友家中，3月4日，又在朋友的幫助下，改換身份抵達瑞士。此後，他仍不忘讓國內的「同志」用傳單告訴學生們：

他越獄成功了！

其實，這就是一次「假被捕」，一個專門煽動學生熱血，利用他們對殉道者崇拜心理的一次「事件營銷」。

04

在瑞士，涅恰耶夫遇到了他的伯樂，俄國民粹派的一面旗幟——巴枯寧。

這位一生堅信俄羅斯農民天然具有社會主義屬性的革命者，和涅恰耶夫這個主張陰謀暴動的年輕人堪稱迅捷地走到了一起。也正是在這個時期，涅恰耶夫撰寫了那本堪稱全世界「恐怖組織」、「傳銷組織」經典的《革命者手冊》（全文將附於文後）。

當然，更加重要的不是巴枯寧的思想，而是革命的資金，「巴克哈米蒂也夫基金」中的半數，在巴枯寧的軟磨硬泡下進了他的腰包，又轉給了涅恰耶夫。

懷揣著1萬法郎，或許更少一點，以及成捆的小冊子和巴枯寧親筆簽發的「世界革命同盟俄國支部委任代表」的證件，涅恰耶夫再次回到俄國，準備續寫革命神話。

時隔不久，涅恰耶夫的手槍子彈就打進了自己同志的後腦，警察的搜捕，逼迫這位革命者又一次逃到了瑞士。

此時的涅恰耶夫，已經成了歐洲革命者中的「名人」，上文中馬克思和恩格斯對他的批判，就發生在這之後。

不久後，他又回到了俄國，因刑事犯罪被捕。在堪稱詳盡的證據面前，涅恰耶夫仍堅持表示，自己剷除叛徒和內奸的行為不是謀殺，應該享受一個意圖推翻沙皇的政治犯應有的「待遇」。

在今人看來，這或許是大無畏犧牲精神的表現，然而事實並非如此，涅恰耶夫一如既往地展示了他的精明和雞賊。

還記得列寧的「墨水瓶」嗎？列寧入獄後，沒有被獄警驅趕著從事強制勞動。他可以整天地讀書，也可以寫「公開的信」。在監獄中，讀書是被允許的，條件稍好的監獄設有圖書館。除了圖書館的藏書，犯人們還可以接受親友們送來的圖書，克魯普斯卡婭便以列寧「未婚妻」的名義，給他輸送寫作急需的參考書。她在回憶錄里寫道：「那時可以給拘留所的犯人盡量送書籍，那裡對書的檢查是相當馬虎的。」

事實上，在沙俄時代末期，政治犯的地位遠高於一般的刑事犯，在監獄中往往會享受「特權」，如索爾仁尼琴曾經提到，大多數時候，「窮凶極惡」的沙皇憲兵在審訊政治犯時會尊稱「您」。

按照蹲過沙皇監獄的歷史學家澤林斯基（並非化學家澤林斯基）的回憶：

沙皇的偵察官跟我說話，連稱呼『你』都不敢！

至於物質上的優待就不用說了，1895年入獄的革命導師列寧，在14個月的監獄生活中，有麵包、有肉，還可以自己付錢買合口的午飯，家裡每周可以送3次菜，當他出獄時，他的革命伴侶克魯普斯卡婭的母親發現：

他在監獄裡竟發胖了，而且還非常愉快。

這種「仁慈」當然不是沙皇道德情操的偉大，而是俄羅斯特殊的國情導致的，與清末、民國初年時的中國類似，沙俄的革命者主要來自於西化貴族，其中一大部分甚至有留學經歷，原本的社會階級就高，上層社會關係自然複雜，所以在待遇處理上，往往會受到優待。

另一方面，底層社會，也就是這些革命者想解放的大眾，對於等級制的尊重根深蒂固，所以才有五四運動中，警察跪地求學生不要遊行的事情發生。至於政府中的高官和執行者們，則非常畏懼各派別革命者的暗殺報復，事事都要命令，沒有明確書面命令免責甚至寧可不作為。

這一系列的因素導致了俄羅斯的革命，一方面鮮血淋漓，另一方面卻文質彬彬，比如十二月黨人在被捕之後，很大一部分根本沒有受刑，就開始坦白自己的同謀者，毫無保護「同志」的革命覺悟。

沙皇的法庭當然知道這一切，所以並沒有如涅恰耶夫所願，給他「政治犯待遇」，而是以謀殺罪判處他服二十年苦役，為了防止他逃脫，甚至沒有將他送往行動自由的西伯利亞，而是直接關入彼得?保羅要塞嚴密看押。

1882年，涅恰耶夫在獄中死於壞血病引發的水腫，屍體下落無人知曉。

05

附文：《革命者手冊》，摘自《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8卷《社會主義民主同盟和國際工人協會》一文。

革命者對自己的態度

第一條革命者是自我獻身的人。他沒有自己的利益、自己的事務、自己的感情、自己的愛好、自己的財產，甚至沒有自己的名字。他的一切都融匯在唯一僅有的利益、唯一的思想、唯一的激情——革命之中。

第二條他從內心深處，不僅在言論上而且在行動上與公民秩序、與整個文明世界及其一切法律、禮節、慣例和道德斷絕任何聯繫。他是這個文明世界的無情敵人，如果他繼續生活在這個文明世界之中，那只是為了更可靠地破壞它。

第三條革命者鄙視任何學理主義，拒絕世俗科學，而讓後輩去研究它。他只知道一門科學——破壞的科學。他研究機械學、物理學、化學，也許還有醫學，都 是為了這個目的，而且只是為了這個目的。他為了這個目的日日夜夜地研究一門活的科學——人，現在的社會制度在一切階層中的性質、狀況和全部條件。目的只有 一個——最迅速、最可靠地破壞這個醜惡的（《poganyi》）制度。

第四條他鄙視社會輿論。他鄙視和憎恨目前社會道德的一切動機和表現。對他說來，凡是促進革命勝利的東西，都是合乎道德的。凡是阻礙革命勝利的東西，都是不道德的和罪惡的。

第五條革命者是自我獻身的人，他對國家和整個等級制的文明社會是無情的；他不應該期待對自己有任何寬恕。在他和社會之間，存在著或秘密或公開的、但是不間斷和不可調和的你死我活的戰爭。他應該學會經得起拷打。

第六條他對自己是嚴酷的，對別人也應該嚴酷。一切親屬、友誼、愛情、感激等溫柔脆弱的感情都應該被唯一的革命事業的冷靜激情抑制下去。他只一種柔情，一種安慰，一種褒獎和滿足——革命的成功。他日日夜夜只應該有一個思想，一個目的——無情地破壞。他沉著地、不倦地致力於這個目的，因此他應該準備犧牲自己，並且準備親手摧毀妨礙達到這個目的的一切東西。

第七條真正革命者的本性不容許有任何浪漫主義，任何傷感、歡樂和嗜好；甚至也不能容許有私仇和進行個人報復。革命激情應該成為他經常的、每時每刻的內心狀態，並且要與冷靜的考慮結合起來。無論何時何地，他都不應該受私慾驅使，而應該為共同革命利益的要求所支配。

革命者對革命同志的態度

第八條 對革命者說來，只有在行動一表明是與這個革命者自己從事同一種革命事業的人，才能夠成為朋友和親愛的人。這種同志在破壞一切的（《vserasrouchitelnoi》）實際革命事業中的有用程度，是確定對他的友誼、忠誠和其他義務的唯一尺度。

第九條 革命者的團結是不言而喻的，因為這是革命事業的全部力量所在。在革命認識和革命激情方面處於同等程度的革命同志，應該儘可能共同討論並且一致決定一切重大事務。因此，在實現既定計劃的過程中，每個人應該儘可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每個人都應該自己去完成一系列的破壞行動，只有在為事業的成功所必需的時候，才向同志們求教並取得他們的幫助。

第十條每個同志手下都應該有幾個第二級和第三級的革命者，即非完全親信者。他應該把他們看做共同的革命資本中交由他支配的一部分。他應該節省地使用自己這部分資本，經常努力從中取得最大利益。他應該把自己看做用於使革命事業取得勝利的資本，而且只應該看做是這種資本，未經完全親信者的整個協會同意，他本人決不能單獨加以支配。

第十一條 當同志遭受不幸，要決定是否搭救他的問題時，革命者不應該考慮什麼私人感情，而只應該考慮革命事業的利益。因此，他一方面應該估計這們同志所能帶來的好處，另一方面也應該估計由於搭救這們同志需要損失多少革命力量，權衡一下孰輕孰重，再行決定。

革命者對社會的態度

第十二條 吸收不是言論上而是行動上表現良好的新成員加入協會，應經全體一致通過，方為有效。

第十三條 只有抱著最徹底、最迅速地破壞國家的、等級制的、所謂文明的世界的信念，革命者才進入這個世界並在其中生活。如果他對這個世界還有所憐惜， 他就不是革命者。他應該毫不猶豫地消滅這個世界的地位、關係或者任何人。他應該同樣地仇恨所有的一切。如果他在這個世界中有親屬關係、朋友關係和愛情關係，那就更糟糕；如果他的手能被他們攔住，他就不是革命者。

第十四條 為了達到無情地破壞的目的，革命者可以而且常常應該假裝成與他的本來面目完全不同的人生活在社會上。革命者應該潛入一切地方，一切上等階級和中等階級、小店鋪、教會、貴族家庭、官僚界、軍界、文藝界、第三廳〈秘密警察機關〉，甚至潛入皇宮。

第十五條 應該把這整個醜惡社會分成幾類人：第一類應該立即判處死刑。本協會將以對革命事業成功的危害程度為序擬定罪犯名單，按名單次序進行處決。

第十六條 在擬定這種名單和確定上述次序時，決不應該以一個人的個人惡行，甚至不應該以他在本協會或人民中所激起的公憤為標準。這種惡行和這種公憤甚至可能有部分的好處，它們有利於激起人民的暴動。應該以處死某一個人能夠給革命事業帶來的好處的大小為標準。所以，首先應該消滅對革命組織特別有害的人，以及突然橫死會引起政府的最大恐懼的人，使政府失去聰明而有毅力的活動家，從而動搖它的力量。

第十七條 第二類應該包括那些只是暫時〈！〉讓他們活著，以便讓他們用一系列獸行迫使人民必然發起暴動的人。

第十八條 第三類是為數眾多的身居高位的畜牲，或者雖然既沒有特別智慧又沒有毅力，但是由於所處地位而擁有財富、聯繫、威望和力量的人。必須用一切可能的方法剝削他們；把他們制服，把他們弄糊塗，並且掌握他們的齷齪的秘密，使他們變成我們的奴隸。這樣一來，他們的權力、威望、聯繫、財富和力量就會成為創辦各種事業的取之不盡的寶庫和寶貴的幫助。

第十九條第四類是國家中的沽名釣譽者和形形色色的自由主義者。可以按照他們的綱領同他們一起進行秘密活動，表面上假裝是盲目地跟著他們走，實際上則要完全支配他們，掌握他們的秘密，使他們的名譽徹底掃地，使他們無法脫身，然後再用他們的手去擾亂國家。

第二十條 第五類是總愛在小團體內和在紙面上大發空論的教條主義者、秘密工作者和革命者。必須不斷地推著他們、拉著他們前進，使他們去進行實際的、複雜困難的活動，結果多數人將無聲無息地死去，少數人將受到真正的革命鍛煉。

第二十一條 第六類，也是重要的一類，是婦女。她們又應該分為主要的三種人：一種是內心空虛、思想愚鈍、麻木不仁的人，她們可以像第三類和第四類男子一樣加以利用；另一種是熱情、忠誠、能幹的人，但不是我們的人，因為她們還沒有鍛煉到具有真正的、毫無空話的、實際的革命認識的程度。她們可以像第五類男人一樣加以使用；最後一種婦女是完全是我們的人，即完全親信者、完全接受了我們綱領的人。我們應該把她們看做是我們的無價之寶，我們沒有她們的幫助是不行的。

本協會對人民的態度

第二十二條 除了人民即無知大眾（tchernorabotchii lioud）的徹底解放和幸福以外，本協會沒有其他目的。但是本協會堅信，只有通過摧毀一切的人民革命才可能實現這種解放和達到這種幸福，所以本協會將利用一切力量和手段促進那些最終必然使人民無法容忍並迫使他們實行普遍起義的不幸和災禍發展和蔓延。

第二十三條 本協會所理解的人民革命不是按照西方典範炮製的運動，這種運動總是不敢觸動財產以及所謂文明和道德的社會秩序的傳統，它迄今到處都只限於為了推翻一種政治形式而代之以另一種政治形式，並且力求建立所謂的革命國家。拯救人民的革命，只能是根本消滅一切國家並且根除俄國秩序的一切國家傳統和階級的革命。

第二十四條 因此，本協會不打算自上而下地把任何組織強加於人民。毫無疑問，未來的組織一定要從人民運動和生活中產生出來。但是，這是後輩的事業。我們的事業是可怕地、徹底地、普遍地、無情地破壞。

第二十五條 因此，我們接近人民首先就應該同人民生活中的這樣一些分子聯合起來，他們從莫斯科公國成立以來不是在言論上而是在行動上不斷對直接或間接 同該公國有聯繫的一切，對貴族，對官吏，對神甫，對商界[註：在巴枯寧的俄文本中用的是：「商人等級」。——編者注]和小商人，人民的剝削者[註：在俄文本中用的是：「富農惡霸」。——編者注]提出抗議。我們要同剽悍的強盜界——俄國真正的、唯一的革命者——聯合起來。

第二十六條 把這個強盜界團結成一個不可戰勝的、摧毀一切的力量——就是我們的全部組織、秘密活動和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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