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的長公子曾紀澤冒險為華工爭權利

1880年以後，清廷與外國政府簽訂的條約中，中國百姓到外國行商、務工被寫進了條約，而且，所在國政府還應「給予相應的保護」。而在此前，清廷對外條約中是沒有與之相應的條款的。這一切，都要歸功於一個人，他就是晚清重臣曾國藩的長公子曾紀澤。

華工跪地攔車申冤

1878年底，曾紀澤接替郭嵩燾擔任駐英、法兩國公使。在他赴任的路上，3名華工跪地攔車向他申冤。由此，也開始了他在國外為中國老百姓爭取權利的鬥爭。

這一次赴任，曾紀澤先在法國巴黎落腳。在巴黎還沒待幾天，因為郭嵩燾在倫敦生病，他又匆匆趕往探望。一行人在倫敦下了火車，坐上馬車剛駛出火車站，忽然從兩旁圍觀的人叢中，跑出三條漢子，中間的一人由兩人架著，三人齊齊地跪倒在曾紀澤的馬車前。

跪地攔車的是三名華工，他們呈上狀紙，狀告英國人赴華招工，卻對華人在英國做工期間造成的傷殘不予理睬。這些人已經找過公使館，但公使館無法和英方交涉，故出此攔車下策。

曾紀澤接下了狀子，把這件事記在了心上。

當天見到郭嵩燾後，曾紀澤把狀紙讓他看。郭看後告訴曾紀澤，他自己也收到過一份，為此，他還專門與總理衙門和李鴻章討論過。但是，大清與各國的商務、勞務，都依照老約、老例辦理，而此前與英國的各種條約，均對雙方勞務沒有作出規定。如果要補上這一項，就必須改約。而改約又是雙方的事情，有一方不同意，改約也不能成功。

聽郭嵩燾一席話，曾紀澤心情沉重。

返回巴黎後，曾紀澤與好友、駐法公使館翻譯馬建忠談起這件事，向他討主意。不料，馬建忠看完後，又給他遞上另一份材料，這是在法留學生聯名寫給駐法公使館的信。曾紀澤拿起看了一眼，見題目是明晃晃18個核桃般大的字：呈請駐法公使館照會法外務部修改條約事。馬建忠說，以前郭嵩燾在任時，就向總理衙門彙報過，但沒有動靜。讓人想不到的是，國內沒有動靜，法國外務部的動靜倒是不小。先是一名次長來到公使館向郭嵩燾提出口頭抗議，警告他不要得寸進尺。不久，法國外務部又向公使館遞交了一份標有中法兩國文字的抗議書。郭嵩燾氣得硬是大病一場。

曾紀澤心裡有疑問，什麼事竟讓法當局如此緊張?讀完文件後，他長出一口氣。在法留學生聯名信的宗旨只有一個，希望法中修好條約在原有的基礎上增加一條：「兩國百姓民間商務(含勞務)法當局有權保護其權益及人身權利，尤其當該百姓的人身權利受到傷害 (含工傷)時，亦要參照本國制定的條約賠償之。」

雖然只是一點小修改，曾紀澤知道這件事挺難辦，暫時先放下了。

清廷下定決心修約

半年多以後，曾紀澤因為其它事情給李鴻章寫信。信後，他將留法學生的文書及在英華工的狀紙鄭重地附上。他要試探一下李鴻章對改約的態度，然後再酌情給朝廷上折。

總理衙門的回電讓曾紀澤大為震驚。總理衙門不同意在法留學生提出的改約之說，並強調指出：「我方一旦提出改約，法人必不允許，如若激起其他變故，目前平和局面必被打碎，將不可挽回。，」曾紀澤反覆思考了十幾天，又從側面對整個法國進行了了解，他認為改約的可能性還是有的。但直接上奏朝廷不行，通過總理衙門或李鴻章之手上折，都不會有好結果，他得想個兩全之策。

曾紀澤給李鴻藻、翁同龢以及陝甘總督左宗棠分別寫了信。』信中列舉了幾件大清百姓在法國的種種不平等遭遇，然後提出中法條約如不修改，大清子民若到法國謀生斷無平等可言。

這種曲徑通幽的辦法很管用。收到信的三人都給慈禧太后上了摺子，其中左宗棠的摺子起了關鍵作用。左宗棠指出，與法人改約，是一件上對得起祖宗、下對得起百姓的事。能做的事就應爭取做，不要讓子孫後代戳著墳頭唾罵。摺子遞進宮去，慈禧太后飯前讀一遍，飯後讀一遍，越讀越覺著左宗棠務實。於是下了一份懿旨：著曾紀澤酌情與法外務部交涉改約等事。

收到總理衙門的電報後，曾紀澤當天就去法國外務部遞交文書。

事情進行的不順利。十天後，法外務部派人向大清駐法公使館送達正式的答覆批文：法國不同意修約。第二天，曾紀澤讓參贊官再次將重新擬寫的強烈要求修約的文本，送達法外務部大臣手上。法外務部大臣收下了照會，卻沒有給出具體的答覆時間。這時，法國駐大清的公使館也得到國內的指令，正式照會總理衙門，對大清國提出修約一事予以拒絕。

總理衙門接到照會，統管對外事務的恭親王奕沂慌了神。他向慈禧彙報完情況後，當晚，就在北京的一家豪華大飯莊宴請日本公使和參贊官，請他們給法國公使館過個話，從中斡旋。但他卻被日本公使嘲笑了一番：「法國僅僅是個拒絕，又沒有提出抗議，這是國際外交中經常有的事。讓我們斡旋什麼?王爺是大清國一等一的外交能手，難道連外交界最起碼的常識都忘了不成?」一句話點醒了奕沂，為了掩飾尷尬，他一會兒說自己牙病剛好，一會兒又說犯了眩暈症。

經此一折騰，事情還沒辦出眉目，曾紀澤卻被清廷認為歷練不夠，辦事還差了點火候。

公使據理力爭

曾紀澤收到了暫緩改約的電報。但是，收到電報後的第二天，他代表大清國向法國總統麥克馬洪賀壽時，竟然第三次將帶在身邊請求修約的照會文本親自遞交到總統手中。麥克馬洪沒有想到，大清國的二等公使敢在這種場合向他遞交修約文本，當時在場的各國駐法公使達十幾人之多。但是，麥克馬洪還是微笑著答應將替他轉交法國內閣和外務部。

正當滿朝文武都對與法修約一事漸漸淡忘的時候，大清駐法公使館卻突然接到了法國外務部遞交上來的一份照會文本，同意修約。

接下來就是具體的談判了。其實，這次的所謂修約談判，說起來不過是在原條約上加進這樣幾句話：「法我兩國百姓私下往來，或通商、或務工等，享受該國的一應權利，出了事故，亦應參照所在國的律法辦理，不應有歧視行為。」

談了一天，法方只同意在原條約上加上這樣一句話：「法我兩國百姓准許私下通商、務工並受該所在國的衙門管理，出了事故，可參照兩國現行律法辦理，也可照會兩國外務部，協商辦理。」曾紀澤提出的不應有歧視云云，無論怎麼說，法方都不肯加上。這一點，雙方分歧很大，使得談判戰線拖得很長。

1880年底，法國國內出現局部暴亂。暴亂儘管很快被麥克馬洪的軍隊鎮壓下去，但麥克馬洪不想再跟大清無休止地談下去了，他指示談判代表：「可以在原條約上法我兩國百姓准許私下通商、務工並受該所在國地方衙門管理之後補上『並給予相應的保護』，『不應有歧視行為卻不能加。」』麥克馬洪最後說：「告訴曾公使，這是我方最大限度讓步，同意就馬上簽字，不同意就終止談判。」

談判桌上，法方代表將總統的話如實轉告中方。

曾紀澤微笑著站起身說：「我代表我國大皇帝和皇太后對麥克馬洪總統所做出的讓步表示感謝，我們簽字吧！」

中法之間此次修約加進了「百姓」二字，明確了百姓進入法境也要受到同等的待遇，也為以後與各國之間的簽約，創造了一個樣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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