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戰略思想史：姜太公的戰略思想中國戰略思想史第三課

軍情 10-01

作者|鈕先鍾，著名戰略思想家、學者

來源|《中國戰略思想史》

現在再談第二點，從比較可信的資料上來看，太公對於技術因素有其超時代的了解，這種境界似乎甚至於比孫子還要更高一層，因為在孫子書中找不到他重視技術的證據。從已有的資料上可以發現在「牧野之戰」中，周軍之所以能夠以寡勝多而大獲全勝，其主因為周方在武器技術方面獲得重大突破，於是把此種新武器突然用在戰場上，遂立即產生心理上的奇襲作用，使敵軍喪失抵抗意志而自動崩潰。在古代戰爭中憑技術取勝的情況是相當少見，而在公元前一千餘年的遠古時代更是絕無僅有，足以證明太公的確是一位偉大的戰略家，其智慧是超過其時代甚遠。

商紂的兵力甚大，可以達到六七十萬人，而周可出之兵不過四五萬人，以兵力計算實難以取勝。不過，太公卻想到紂軍雖多，但都是步兵，如果能造成駟馬並駕的戰車，編成車隊，用高速衝擊敵陣，則敵方步陣必因驚恐而被突破，結果也就可能導致全軍的崩潰。於是他就決心照這種計劃來準備戰爭。據說在極端保密之下，花了十餘年的時間才準備完成。

雖然「牧野之戰」的經過並無太多的記載，但從下述幾項比較可信的資料上來加以研判，似乎可以斷定戰車的確是一項決勝因素。史記上的記載有：「遂率戎車三百乘，虎賁三千人，甲士四萬五千人，以東伐紂……」，又有：「誓已。諸侯兵會者，車四千乘，陣師牧野，帝紂聞武王來，亦發兵七十萬距武王，武王使師尚父與百夫致師。以大卒馳帝紂師，紂師雖眾，皆無戰之心，心欲武王入，紂師皆倒兵以戰，以開武王，武王馳之，紂兵皆崩畔……」

此外，尚書也說：「甲子昧爽，受率其旅若林，會於牧野。罔有敵於我師。前徒倒戈，攻於後以北，血流漂杵。」而詩經對於戰車的威勢，和太公的戰績則更有戲劇化的描寫：「殷商之旅，其會如林。矢於牧野，維予候興，牧野洋洋，檀車煌煌……」

綜合上述的敘述可以作成若干結論：

1、根據慣例，史書對於參加戰爭的兵力常有誇張不實的報道，通常某一方面對於其本身兵力所提供的數字也許還比較可信，對於對方兵力則常故意誇大以表示其勝利之不易，和戰績的輝煌。所以，在牧野之戰中，紂軍占數量優勢固可能為事實，但多到六十七萬人，與周軍差得那麼懸殊，顯然不可信。

2、照史記和尚書的記載來看，周軍之所以大勝，其主因似乎是紂軍「倒戈」，但軍隊是一種有嚴格紀律的組織，在正常情形下，即令士兵鬥志也還是不可能發生此種現象。所以。這種敘述頗為可疑。

3、不過，只有在某種特殊條件之下，此種現象也許可能出現，那就是紂軍的組織已經先行崩潰，其指揮體系已經喪失作用，於是在一片大混亂中，前線的人員為了想逃命，遂反轉過來攻擊在其後方的人員以求奪取退路。牧野之戰也許就是這樣。

4、然則，紂軍的組織為何會突然迅速崩盤，這當然是強大車隊攻擊之所致，換言之，心裡上喪失平衡，指揮體系系隨之癱瘓，於是遂一敗塗地。

所以，車戰的使用世為周軍贏得這場決定性會戰的關鍵。而這當然應該歸功於太公對整個戰爭的準備、計劃、和指導。由此，也可以顯示太公的確有其卓越的戰略天才和完整戰略思想。他的功業受到歷史肯定自不待言，而從戰略思想史的觀點來看，他要算是我國古代第一位比較有記錄可考證的戰略家也應該是毫無疑問。在此還有一點要附帶說明：自從太公用車戰贏得牧野之戰後，車戰也就開始變成戰爭中的主要戰鬥模式。車成為軍隊的主力，而卒則降為輔助兵種，計算國力時也都以「乘」為單位。此種組織方式一直沿用到戰國初期才逐漸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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