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曉丹：里昂，再見！

索恩河

里昂，再見！

文|於曉丹

（時裝設計師、作家）

里昂城裡有兩條河，索恩河與羅納河，把市區分為三部分後在南端融匯，左邊是老城，右邊是新城，中間狹長的半島不老亦不新。

從開始做內衣設計後，為參加世界最大規模的內衣展Salon International de la Lingerie，算上這次，我一共去過六次里昂。不過上次去是十年前了，我還在紐約做全職，跟著老闆。沒想到從里昂回來的第三天即遭解僱，雖然傷心，可想到老闆的損失更覺得抱歉。另一個沒想到，是里昂的內衣展也被終止了。據說是因為太多人抱怨交通不便，而且多數人去了里昂還是要去巴黎，於是，原來一年兩次兩座城市輪流坐莊的內衣大展就都歸了巴黎，很多工業的後來者便只知魏晉不知有漢了。要不是展會，我們恐怕一輩子也沒有去里昂的機會；即使去了，也見識不到里昂辦展會時的迷人。而這次相隔十年，因為撞期世界盃，巴黎展會臨時挪回里昂，我發現，這十年的空缺又何嘗不是里昂的損失。

站在河岸看對面老城

展會對於大部分業內人而言，都像是一次度假，服裝工業可能尤其如此。從忙得要吐的繁雜事物中暫時抽離出來，到一個與你的生活毫不相干的地方住上幾天，隨意逛，任意吃喝，雖說逛也是工作，可終究不用顧慮要命的「deadline」。這聽上去的確就像度假。

街邊小店陳列的衣服飾品

不過，設計師心裡比誰都明白，參展的度假與旅遊度假終究不同。現在，很多頂級設計師抱怨一年有太多的秀要做，已經沒有了旅行的時間。而「到另外一個地方去」實際是每一位設計師培育靈感的途徑之一，是完成設計不能缺失的環節。但去哪個地方又是頗為講究的事，不是所有的城市都能滿足我們既在度假又在工作的要求，而過去里昂在會期回報給我的卻是那麼完美。

那時候我總是提前一兩天從巴黎坐火車過來，半島上商業最集中的地段就已經紮上了展會的彩旗，主要道路上方拉起了各色與展會有關的橫幅。時間正是9月初秋（不知何故現在被改到了7月），不熱不冷，里昂老城裡和半島上的酒吧餐館都敞開大門，做好隨時待客的準備，那副洋溢的熱情常讓我錯覺整個裡昂城就是為展會而存在的。我因此而自作多情地惆悵起來：等參展的人走了，這座城市會不會一下子冷清下來？甚至有過獨自留下來看個究竟的衝動。

街邊的毛線店

里昂小，但恰如其分，讓你感覺在這裡可以受到重視；小卻也足夠豐富，能讓你忘憂脫俗。閑逛是對里昂最大的期待之一。每次在酒店安頓好，我會立刻跑去半島上和老城，逛上一天總是收穫滿滿，只恨自己沒有更強的腳力。除了各種教堂古建、近三十家博物館，里昂城裡可以逛的還有各式各樣的衣店及手工藝小鋪，這些店鋪沿索恩河東岸或紅十字山一家又一家排下去，賣古玩的，賣生巧克力的，新鮮鵝肝醬，天然染料染的毛線，自製植物香料等，都讓從事一份創作性工作的我充實又滿足。

隨性逛進店去，店主如果能用英語聊上幾句，多半會讓客人品嘗到一點點緣分的滋味即戛然而止，因為能用英語交談的店家其實很少。都說法國人傲慢，證據是不屑於英文，巴黎確實給人感覺如此。雖然里昂連計程車司機也講不上半句英文，公交更是一律的法文標示，卻讓人感覺不到傲慢。當地人很熱情，可就是懶，懶得努力。鐵打的中午一小時、周末整整一天的關門休息，時常讓我抓狂，可他們就是擺出這副「外來人休想打擾到我」的樣子。

在白果廣場一側的Cotelac

舉辦展會需要人員、交通、食宿等各方面極為科學和合理的配置，不是任何一座城市都能輕易面對的挑戰。那些人為的、看得見的準備相對容易，而那些無論你如何周密計劃、如何精心配置都無法做到的無形準備，比如接人待物的方式，不動聲色的配合，其實就是足夠的文化積澱產生的保持自我的信心。里昂，在我心裡就是特別有這種自然準備的一座城市。

那時候的里昂只有短短一條小街聚集著奢侈品牌店鋪，更多的則是本土品牌和本土雜牌。不過即使雜牌也不乏風情，我的衣櫥里至今還留著幾件當年買的T恤，鮮艷，大膽，醒目的撞色膠質大印花，與巴黎的含蓄中庸大不一樣。即使是同一個品牌，在里昂似乎也比在巴黎更有風格些，比如我曾經無比鍾愛的Cotélac，雖然最早結識於巴黎，卻是到了里昂才產生了非買不可的衝動；而且因為太過喜歡它店鋪的位置和裡面的裝潢，甚至銷售員的口音，「每年去里昂都要去Cotélac，每年去都要買一件它的衣服」成了信念。後來Cotélac在我心裡就是只屬於里昂的了，不再列入巴黎逛街清單上。里昂還有一家很出色的內衣買手店，那時候沒有可以照相的手機，數碼相機也尚未普及，我就常常躲在試衣間里偷拍那些高級衣物，不小心弄出聲響時總是戰戰兢兢。

如今平庸的周末市集

以下為精彩內容節選

常有人質疑，穿什麼衣服有那麼重要嗎？或者無法判斷，服裝能對我們的生活、對一座城市的形象產生什麼影響？看到里昂這短短几年的變化，大概總能看出一些門道。服裝業的衰落，絕不僅僅是服裝業本身的衰落，它必然可以作用到生活的很多方面。里昂Eurexpo展覽中心擁有11萬平方米的展覽面積，比巴黎的大了好幾倍，它曾經舉辦過也仍在一日接一日地舉辦著各種展會，比如這個11月就有環境工業與設備、美容美髮、古董汽車、有機農場、家庭及庭院裝修與裝飾展等，幾乎沒有一天中斷。可是服裝展卻少而又少。

……

里昂城有兩條河縱城而過，每次展會都會有一個與河有關的party，主題多是與當時的某個背景有關，dress code也會相應主題而設定。這次里昂之行，歐洲杯決賽日的奇遇算是個意外，而且法國隊是決賽一方，實在是百年不遇的運氣，dress code定為「白」。這樣的party既能讓我們飽覽里昂醉人秋夜，也在熱烈地提醒著我們到底是來工作的，因為周圍每張臉你可能都在展會會場里見過，而準備衣服也考驗的是職業水平。即使是未能受邀登上遊艇，運氣好的話，也有可能在河岸恰巧看見緩緩前行的艇上燈火，幻想聽到推杯換盞的悅耳叮咚聲。受了這樣的感染，有一次我和幾位老闆半夜從老城跨過兩條河進入新城往酒店走，正碰上街頭小廣場上響著舞樂，六十多歲的女老闆一下子就拉起三十幾歲男設計師的手，轉瞬融入翩翩舞群。那副情景著實嚇我一跳，要知道，他們在公司里幾乎是死敵般的存在呢。「里昂真是最適宜辦展會的地方，」我不由感嘆，尤其像我們這樣的服裝展會。

……

要不是這塊淤青，我已經完全忘記了那個夜晚，甚至連開槍事件到底成沒成社會新聞都沒有好奇。記得更真切的倒是，展會上從前對我最熱情的那個供貨商已完全記不得我，也忘了我曾經從她手上下過多少訂單了。

供貨商老了，我也不年輕了；可不是么，連法國美食旗手、里昂人Paul Bocuse也從他自己那家米其林三星餐館退休了。

TAG:財新文化 |

※於曉丹：蒙古見識
※於曉丹：內衣課上，我穿什麼？
※胡曉丹：青山不礙白雲飛
※胡曉丹： 夢裡已知身是客
※胡曉丹：就這樣濃烈下去
※於曉丹：冒天下大不韙之皮草
※於曉丹：我們的胸需要多厚的胸墊？
※於曉丹：我們為什麼不願為設計埋單？
※於曉丹：上海租房記
※於曉丹：沒有櫥窗的城市，哪有趣味可言？
※關曉彤姐姐關曉丹照片曝光，稱顏值不同命運不同，遺傳時走神！
※關曉彤的姐姐關曉丹長啥樣？兩姐妹竟然不是一個畫風！
※關曉彤的姐姐關曉丹長什麼樣？兩姐妹不是一個畫風！
※關曉彤姐姐關曉丹，不像姐姐像哥哥，兩姐妹兩畫風
※關曉彤姐姐關曉丹稱，顏值不同命運不同 關曉丹稱自己遺傳時走神
※女連長杜曉丹用榮譽告慰英雄父親：我要沿著您足跡走下去
※同樣是親媽生，關曉彤和姐姐關曉丹差距是有多大
※關曉彤的姐姐關曉丹長啥樣？兩姐妹不是一個畫風
※於曉丹：大眾到底要共性還是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