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麻醉那些事兒：用「心」麻醉

徐學武副主任醫師，解放軍306醫院麻醉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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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會給每一位產婦留下刻骨銘心的記憶，而在疼痛情況下進行手術必是病人的夢魘。本人經歷過那麼一次，雖然僅僅是個微小手術，但是當時沒有完善的麻醉，術中我感覺自己要虛脫了一樣，那種感覺真得不想再有!近日給一位孕婦實施剖腹產手術麻醉,她的情況有點特殊，她是第2次生產了。因為患有脊柱結核，當年第1次生產是採用局部麻醉完成剖腹產的，整個過程很痛苦，讓她至今不能「忘懷」。對於麻醉，孕婦本身就是一個高危的人群，不僅要在剖腹產手術過程中保證孕婦的生命安全，還要兼顧胎兒的正常娩出。二次剖腹產、脊柱結核、局麻經歷，這讓她的情況變得異常複雜。剖腹產經歷使得孕婦的子宮不能耐受高壓力，患者的生命體征必須要平穩，否則會影響宮內的胎兒；脊柱結核則使得硬膜外麻醉這一優選方式不能用於該孕婦；局部麻醉的經歷使得孕婦的心理波動較大，生命體征容易有過山車似的波動。我們不得不調動十二分精力認真對待。

因為孕婦第一次剖腹產手術是豎切口，這次手術需要先將上次的切口疤痕切除，並完成腹膜反轉部位的分離，才可以開始「剖宮」娩出胎兒。整個過程既要保障孕婦的安全，還不能讓麻醉藥物對尚在子宮內的小生命有影響，麻醉時間越短，胎兒可能受到的影響就會越小，生命體徵才越平穩。根據這些情況，我們決定採取局部麻醉和全身麻醉相結合的方式保證手術進程，切除疤痕和進行腹膜反轉時採用局部麻醉，娩出胎兒時採用全身麻醉。但是在術前訪視時，我們驚奇地發現，因為第一次手術的緣故，孕婦對麻醉很恐懼，僅聽到「局麻」這兩個字就讓她極度不安，床旁監護儀顯示的心率、血壓居然會因此而發生很大的變化。於是，我們再次查看了孕婦的病歷，對她的身體狀況重新進行評估，和手術醫生一起對可能出現的應激情況進行分析討論，研究制定力爭在麻醉後4分鐘內娩出胎兒的手術麻醉方案。同時為了降低孕婦對麻醉的心理對抗，我們再次和她進行交談，把現實情況作了詳細的分析，讓她意識到自己在整個手術中的重要性，我們希望得到她的充分配合，她很明白，也很願意配合，但是擔心控制不了自己。我們制定了嚴格的麻醉方案，擬定了手術過程中可能出現的突發情況的處置預案。

手術即將開始，她看上去還好，只有一點點的緊張。我再次告訴她手術麻醉的過程，確認她和我之間約定好的密切配合。消毒、鋪無菌敷料、醫生洗手上台，手術開始。手術醫生和我進行簡短的眼神交流後，熟練而迅速地進行局部麻醉，我告訴孕婦「要開始麻醉了」。很快，我聽到監護儀聲音的頻率變快了，迅速地掃了一下屏幕，她的心率還是不可避免地升高了。這個時候，我們盡量不用藥，不斷地和她說話分散注意力，「現在僅僅是給你切除疤痕，還沒有到剖出寶寶的時候，你盡量放鬆，我們會一直在這裡陪著你。」非常幸運，孕婦的血壓和心率沒有升高到必需藥物處理的水平。手術醫生順利完成腹膜分離，我們又對視了一眼，我告訴孕婦，「現在我們開始為你進行全身麻醉，你的寶寶幾分鐘內就生出來了，我會讓你睡一會兒，不要害怕，我們都在這裡」。麻藥注射到產婦血管里，孕婦安靜地睡著了，還要不斷地注射藥物以保持麻醉深度，確保手術順利進行。此時此刻，我的世界裡只有她的心率、血壓、呼吸，4分鐘是那麼的漫長，我們掌控的不僅僅是孕婦的生命，還有一個即將誕生的小生命，儘管她/他此時還未與我們見面，兩條生命啊！

新生兒出來了，發出了響亮的哭聲，我們都長出了一口氣，但是沒有時間放鬆，孕婦還在手術台上。按照預定的麻醉方案，為了讓孕婦在術後儘快地恢復，盡量減少對機體的刺激、避免對氣道的損傷，我在手術麻醉過程中一直為她進行手動人工通氣，而沒有氣管插管行機械通氣，我的手雖然很酸，可為了孕婦的生命安全，這是必需要做的。手術順利結束了，我們一起把她安全地送回了病房。術後3小時我們去進行術後訪視，孕婦身體各方面情況都很好，這個時候我們才真正地放鬆下來。

這就是我們完成一例剖腹產手術麻醉的過程，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壯舉，我們的麻醉醫生每天都這樣默默地緊張而有序的工作著，就是這樣的緊張和有序，保證了手術的順利進行，保證了無數患者的安全，我想我可以為我的同行們點個贊吧！我經常對學生說，在麻醉過程中，我們醫生全身的每個感官、每個毛孔都應該是打開的、警覺的，我們摸不到的時候就要看，看不到的時候就要聽，聽不到的時候就要迅速動起來，要把病人的一切裝進心裡才行。麻醉不僅僅是把藥物注射到病人身上，更重要的是麻醉醫生在熟練選擇並注射藥物後，對躺在手術床上患者的呼吸、血壓、脈搏、面部表情的關注，還有手術醫生的操作進程，不同階段的不同配合，手術結束了還要關注病人能否平穩地蘇醒，術後的生命體征是否平穩，甚至還要遠遠關注病房內術後病人的鎮痛泵是否正常工作等等，直到病人痊癒出院，這份關注才算結束。如果你是一個喜歡隨訪的醫生，你還有會有很長的時間與你的病人遙遙相連。這就是麻醉，在有的人眼中很神秘，在有的人眼中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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