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菜市場才能最真實體現城市的性格」

貧乏

我

們想要做的事情是「讓人們能夠在生活中邂逅藝術」，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把普通人的生活空間改造成美術館，之前我們改造過購物廣場和胡同，在開會討論下一個最適合的地點時，團隊里不約而同想到了同一個地方——菜市場。

很多人會覺得菜市場是一個很土氣的地方，只有買菜做飯的大叔大媽才喜歡去，跟藝術絕緣。其實並不是這樣的。菜市場是一個城市中最有趣的地方，這裡的生活是最活色生香的。我在每個城市旅行的時候，第一個要去的地方就是菜市場，我管菜市場叫做城市的基因，只有這裡才能最真實體現一座城市的性格。老外一來北京都願意去胡同，但是我覺得胡同只能看到北京的過去，菜市場卻能看到北京的現在。

「不是美術館」藝術計劃在北京三源里菜市場的展覽

「不是美術館」藝術展

北京三源里菜市場已經有30多年的歷史。幾代人經營，各國的蔬菜、水果、肉類、調料應有盡有，也是周邊居民、名人、酒店、大使館等經常光顧的市場，你可以看到本地人在這兒吆喝，也看得到外來務工人員來這兒賣蔬菜，還能遇到美國人來練攤，法國人在裡面賣乳酪。我覺得這才是今天的北京，一個複雜的、多樣的、國際化的北京。

三源里菜市場里各國的蔬菜、水果、肉類、調料應有盡有（圖片來自網路）

這種菜市場體驗和我們在超市買菜感覺完全不一樣。當然你也可以順利地在超市買到蔬菜水果，甚至包裝更乾淨，品質也可能更好。但是，在超市買菜是一個標準化的流程，看標籤，查價格，放進購物車，到收銀台結賬，整個過程中甚至不需要跟任何人說一句話，頂多結賬的時候根收銀員說一句，稍等一下，我有會員卡。

但是在菜市場，買菜這件事意味著人與人的往來，討價還價，寒暄客套。在這個講人情交際的地方，哪怕是買一根蔥都是有講究的。你以為去菜市場買到的只是菜嗎？這其中包含著形態各異的人情故事。同樣是想買一根蔥，在上海的菜市場，賣魚的攤主會細心地免費送給你一根，在北京也能送一根，但是大家就會你來我往來回客套一圈，而在東北菜市場，想買一根蔥？要買就買一捆，你只買一根蔥人家要跟你急的。

三源里菜市場地處北京使館區，有很多外國饕客在這裡採購（圖片來自網路）

我們在菜市場辦過兩次展覽，一次在2013年，一次在2015年。它叫做「吃了嗎？菜市場藝術展」，我們改造了菜市場，這個展覽後來還獲得了北京國際設計周最受大眾歡迎獎。

「不是美術館」藝術展

「不是美術館」藝術展

第一次辦展覽的時候，我們也有點找不到北，一開始我們在市場里晃蕩，花了好幾天才鼓起勇氣跟攤戶說明來意。意外的是，絕大多數人都樂意參與，他們跟我們分享他們的故事，有的人賣了15年的菜換了一套北京二環內的房子，有的人是退役的越戰老兵現在改行賣菜，還有許多有趣的故事在這個地方發生。我們在這裡結識了新的朋友，還在菜市場收集人們不要的廢物，如獲至寶地記錄著市場的變遷。市場收集而來的寶貝，我們儘力保留這些物品原有的痕迹，包括弄髒的地方並不清洗，我們想要紀錄原本的質感與痕迹。其中一個印著紅雙喜的破搪瓷盆被後來展覽當成了主要的視覺形象，斑駁的質感，無數磕碰掉的搪瓷刻錄著攤主們生活經歷與故事。

展覽的主視覺形象

展覽的主視覺形象——一個印著紅雙喜的破搪瓷盆（圖片來自網路）

所以，菜市場也並非一個與藝術絕緣的地方。只要用心看，哪兒都能構成一幅畫。我們把從全羊館裡拿到的羊骨頭做成了人形羊骨作品，給活魚和蔬菜水果照X光，把畫框放置在市場里，從空畫框放眼望過去，每一處平凡的場景都成為了一幕定格的畫面。

給活魚和蔬菜水果照X光

展覽展出的人形羊骨作品

「不是美術館」藝術展

自從這樣仔細地逛過菜市場後，我就更喜歡這個城市空間了。我想一個菜市場今後活下來的最大價值，就在於這種真實的人情體驗。這也是現在家庭價值觀回歸的必然結果。一旦去過這種菜市場，你就不會那麼愛去沒有交流只有購買的超市了。就算現在菜市場減少了，可我並不擔心，它們一定不會消失的。城市越是發達，大家文化程度越高，越需要這樣直接而純粹的社交，品質也會越來越好。

「自從仔細地逛過____之後，我就更喜歡這個城市空間了。」對於唐亮來說，這個答案是菜市場，那你呢？你覺得你的城市中最動人的公共空間是哪裡？為什麼？

口述/唐亮（北京三源里菜市場藝術展策展人）

撰文/李斐然

編輯/王若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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