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理想主義者與你同行

看話劇多些，一直對音樂劇有著不大不小的偏見。從前以為音樂劇承載的更多作用還是娛樂和消遣，總比不上話劇舞台的嚴肅和哲思。

在國內，因為中文音樂劇被大量觀眾熟知的出品方，似乎只有七幕人生一家。第一部讓我知道的作品《Q大道》也讓強化了前面那個印象，戲很有趣，但僅僅是有趣。

年初受邀去看《我，堂吉訶德》，原本以為是又一部娛樂作品，但那天晚上我卻顛覆了對音樂劇的印象，第一次嚴肅地考慮起一部音樂劇的內涵。

恰逢它在北京又一輪演出，一定要聊聊它。

對於大部分觀眾來說，聽到「堂吉訶德」總第一時間聯想起那個愚鈍又盲目的，向著風車衝鋒的笨騎士，陪他一起犯傻的，還有那個總是插科打諢的僕人桑丘。

而《我，堂吉訶德》的故事自然不是寫堂吉訶德那麼簡單，他的真正主角，則是寫出堂吉訶德的西班牙作家塞萬提斯。

整部戲的開始從塞萬提斯被投入宗教法庭的監獄開始。作為收稅員，他得罪了教堂，年老的他在即將遭到宗教法庭的審判。

他在獄中也不得安生，犯人們搜刮他的財產，指控他是個理想主義者和三流詩人，還要燒掉他的手稿，而他辯護的方法只有一個——號召大家一起演自己的作品《堂吉訶德》。

一個典型的戲中戲結構，不算少見，然而用在這裡卻又尤為合適。一個沒落作家筆下的瘋癲騎士，兩者都處於困境。然而作家給騎士生命，騎士給作家希望。

之後發生的大多故事，還是聚焦在「戲中戲」里堂吉訶德的身上。和小說不一樣的是，音樂劇把大量的筆墨集中在了客棧的劇情當中。堂吉訶德在這裡認識了阿爾東莎，奉為自己心中的貴族小姐，為了他與諸多幻想出的敵人進行戰鬥，最後從幻想中蘇醒，驀然離世。

年少時看不明白堂吉訶德，只能隨著課本嘲笑他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傻瓜。而當年歲漸長，這樣的「傻」逐漸變成了自己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的一種精神圖騰。

這是理想主義啊。

在當下，我們甚至恥於承認這個名詞。因為在如今的世界裡，沒有明確目地就是傻，不利己就是傻，跟大多數人選擇了不一樣的道路就是傻。

可能在17世紀的西班牙，情況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在塞萬提斯心裡，這個老邁的，騎著瘦毛驢，到處行俠仗義，心中還有愛情的男人，只能隱晦地存在於筆下。

歷史中的作家塞萬提斯留下了一句話：「這部書只不過是對於騎士文學的一種諷刺」，然而舞台上的塞萬提斯，則用這句話悄悄藏起了心中的那份理想主義。

一直跟隨堂吉訶德的桑丘從來就不是個迷糊人，他願意跟著堂吉訶德「犯傻」，還能大喇喇地用一首歌來告訴所有觀眾「我真喜歡他」；阿爾東莎作為一個身世卑賤的侍女，對堂吉訶德從抵觸到追隨，和他一起面對眼前的一道道挫折。

看到這裡甚至相信，理想主義是超越愛情和友情的。這種真正「無所圖」的價值趨同性有無與倫比的傳染力，不管是在故事中還是生活里。

在故事的末尾，在監獄中和大家排演《堂吉訶德》的塞萬提斯，把所有獄友都傳染了。他們認可了塞萬提斯呼籲塞萬提斯改變故事的結尾，塞萬提斯這麼做了。

然而塞萬提斯自己的故事沒法改變，他抱著自己的理想，獨自面對冷酷的宗教法庭。

理想主義者的理想會實現嗎？對於真的理想主義者來說，那都不重要了。堂吉訶德死在了自己理想的夢中，塞萬提斯又怎會向宗教法庭妥協。

《我，堂吉訶德》中的音樂不以華麗取勝，編曲輕巧，連打擊樂器都鮮少用作配器，重點在於歌詞的敘事來帶齣劇情。然而在演唱部分卻諸多變化，歌劇式的詠嘆調、old school的鄉村音樂，以及體現西班牙特徵的弗拉民戈都穿插其中。

整部戲最後的一首歌，也是堂吉訶德唱給阿爾東莎的定情歌，是最能給這部戲定下基調的一首。

追夢，不會成真的夢，

忍受，不能承受的痛，

挑戰，不可戰勝的敵手，

跋涉，無人敢行的路。

改變，不容撼動的錯，

仰慕，純真高潔的心，

遠征，不懼傷痛與疲憊，

去摘，遙不可及的星！

之前因為「非專業出身」讓我詬病的劉陽，這次一點毛病也挑不出來。當脆弱和英勇，老邁和奮進集中在一個人身上的時候，你很難找到理由不愛上他。

我後來才得知的是，《我，堂吉訶德》的英文版才是七幕出品的第一部戲,《Q大道》都是後話。我的偏見，一開始便出現了些偏差。

《我，堂吉訶德》的故事關於塞萬提斯和堂吉訶德。然而仔細一想，這又何嘗不是七幕人生自己的故事呢？

這種執拗的情感終於不是一句空想，它存留在每一位理想主義者的實際行動中。堂吉訶德出發了，塞萬提斯出發了，七幕人生也出發了。

當你被嘲笑不切實際的時候，請記得，總有理想主義者和你同行呢。

演出時間：2016.11.25-2017.1.8

演出地點：北京?解放軍歌劇院（北京市西城區德勝門西大街60號）

交通：地鐵2號線積水潭地鐵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