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不願吃瓜的群眾，致年度爛尾事件

關注NGOCN，公益視野大不同

作者：齊非、小田

去年年底，NGOCN邀請大家評選的2016年度爛尾事件（《2016，你今年吃瓜了沒？》可點開查看）的「十大」出爐啦，快來看看榜單吧：

2016年度十大爛尾事件

（依照得分排序）

雷某案

霧霾行動

魏則西事件

山東疫苗案

甘肅農婦自殺

楊永信電擊治療

中關村二小欺凌事件

常州毒地

和頤酒店女生遇襲

邢台洪水

（所謂「爛尾」的意思，是事件在媒體大量報道、專家學者公知紛紛評論、引發公眾熱議後，在事發過程中被問甚至追責的疑點未有令人滿意的答案，或者事件暴露出的制度性、機制性問題沒有得到改進，甚至最後悄無聲息地結束了。）

事件爛尾年年都有，光做「吃瓜群眾」恐怕永遠等不到改變的一天，其實在一樁樁公共事件後，也催生了一批批的行動者，今天，我們不吃瓜，看看在這些事件中，行動者們都做了些什麼：

霧霾行動：

不做沉默的霧霾病人

去年12月以來，全國各地都受到嚴重的霧霾困擾，同時也引起了一系列的公民行動，包括成都的「口罩藝術」、律師起訴政府治霾不力等等，大家希望通過行動來推動霧霾治理。

霧霾病人是一個關注空氣污染，推動公眾參與霧霾治理的自媒體號，呼籲公眾不要做「沉默的霧霾病人」。

在霧霾病人的公眾號上，幾乎每天都會分享一些行動者發起的「抗霾行動」，分享行動經驗和呼籲更多人參與，例如徵集大家拍下戴口罩手持「不做沉默的霧霾病人」標語的照片。

參與行動的照片

1月7日，霧霾病人公眾號發出了「治理霧霾，【爸爸媽媽，站-出-來！】行動計劃」的構想，該計劃是希望推動家長的行動，實現在現行法律的框架下，採取各種合法方式反映訴求，推動人大在2017年完成對霧霾治理的專門的立法或是對原有法規的實質修改，並明確在立法中規定公眾的「知情權、參與權和監督權」。該篇文章的閱讀量已經破萬，並且已經有不少家長表示想參與。不過，霧霾病人的主頁君表示，這樣的傳播效力其實還不算太成功，還有很多需要再努力的地方。

NGOCN與霧霾病人的主頁君談了關於環保行動的事：

NGOCN：當時為什麼會想到發起【爸爸媽媽，站-出-來！】的行動？

霧霾病人：這個當時其實是一位律師提起的想法，然後就有了這個籌備組，為什麼要動員家長，這個也很好理解，因為「爸媽」是最受影響也是最有動力去做呼籲的群體，而且之前我們看到的，像向北京市教委寫信的呼籲行動也是由家長發起的。

參與行動的照片

NGOCN：對於透過互聯網推動公眾來參與環保行動，你們有什麼想法和經驗？

霧霾病人：讓公眾來參與比較重要的是得有具體的事情可以做，有可操作的方式。像【爸爸媽媽，站-出-來！】的計劃，主要是希望推動立法，此外我們也認為通過一個個具體的行動來推動環境治理也是有效的，例如環保行動者起訴鄭州市政府，要求賠償口罩費的訴訟。

NGOCN：那麼在推動公眾參與中，會遇到些什麼困難？

霧霾病人：困難點在，大的面上公眾關注度不高，像北上廣等大城市的人會比較關注霧霾的問題，但其他城市的人其實並不那麼關心，像加入我們【爸爸媽媽，站-出-來！】微信群的家長也是以北京為主。

魏則西事件：

死磕百度的公益人

患有滑膜肉瘤的大學生魏則西誤信百度搜索推薦的「武警北京市總隊第二醫院」，接受「治療」後不僅無療效，還耽誤了治療時機，最終花了20萬高額醫療費後不治去世。此事引起了公眾對百度搜索推薦的虛假醫療廣告的不滿，但在相關部門介入並要求百度整改後，醫療廣告並從百度搜索中未消失。

早在魏則西事件之前，百度就因血友病吧賣吧主位置的問題引起公眾質疑，而百度競價排名搜索廣告也被詬病已久，去年1月18日，一群罕見病公益人給百度公司送上《廣告法》，在魏則西去世半個月左右，瓷娃娃罕見病關愛中心、億友公益等多家健康領域的NGO發起成立「互聯網醫療廣告打假公益聯盟」。

公益人在百度大樓前拉起橫幅

NGOCN就此與億友公益負責人、關注乙肝患者權益的行動者雷闖交流：

NGOCN：在魏則西事件後，推動互聯網醫療廣告打假你們都是怎麼行動的？

雷闖：在魏則西事件之前，還有一個事件，當時我們也做了一些行動。2016年初，關於百度白血病吧被賣，引起了大家對百度公司第一次討伐。當時我們依據廣告法投訴百度公司涉嫌發布虛假醫療廣告。

但很遺憾，雖然說得到這個海淀區工商局的書面回復——收到舉報材料，但是處理時長超過了法定規定的時間。後來我們向北京市工商局海淀區分局提起行政複議，但也一直被拖了下來，我們行政複議的話也以敗訴告終。

後來發生魏則西事件，我們意識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就是搜索引擎的付費排名，並不是廣告法能管轄的。也就是說付費排名還不是法律上的廣告，工商局沒法處理。其實早在2008年和2013年，北京市工商局海淀區分局已前後兩次向國家工商總局去提出過請示，請示內容是——是否百度的競價排名以為廣告，但國家工商總局沒有回復。

在查資料的過程中，我們認識了田軍偉，他是死磕百度長達三年的網友，一直投訴百度公司付費搜索結果違法。雖然他堅持了三年，但也一直沒有結果。於是我們幫忙聯繫媒體報道田軍偉的事例。

田軍偉的起訴資料

後來我們設立打擊虛假醫療廣告聯盟，向這個國家工商總局去申請過政府信息公開。要求公開國家工商總局對「當初北京市工商局關於百度的競價排名是否屬於廣告這一請示」所做的批示內容做一個信息公開。當時沒有得到回復，於是北京的一個夥伴就提出行政複議，要求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判定國家工商總局的信息公開回復不合法，並重新給出答覆。

NGOCN：你們覺得行動達到預期了嗎？

雷闖：目前來看還是達到初步預期，一是去年能夠引起公眾關注，二是讓一些病患群體知道如何倡導，三是在法律層面，讓《互聯網廣告監督管理辦法》把付費搜索列為廣告，這影響的不僅僅是百度，還有其他搜索引擎。我們針對的不是百度公司，而是針對社會問題去行動的。

常州毒地：

公益訴訟推動土壤污染防治立法

2016年4月中，常州外國語學校被曝周邊原化工廠用地有污染殘留，導致眾多學生身體不適，但在2016年3月的環評結果和8月的調查結果中，都顯示該地塊「符合標準」和「安全」。

在事件被曝光後，環保組織自然之友派志願者到現場了解一線情況，並向常州市環保局及其新北分局提交了信息公開申請，同時自然之友、中國綠髮會就此提起了環保公益訴訟，起訴了該地塊原來的三家化工廠，要求其為修復污染地負責。

圖片來源：自然之友

NGOCN就常州毒地事件的情況與自然之友總幹事張伯駒交流：

NGOCN：常州毒地被曝光後，你們的行動策略和思維是怎樣的？

張伯駒：當時事件出來之後感覺到大家的情緒，我們迅速組織相關記者、專家、法律團隊等進行研討，發現輿論很多，但真實信息不夠，於是確定申請信息公開。信息公開是特別重要的行動基礎，很多時候，包括媒體評論，都不一定完全建立在非常準確的數據和事實基礎上，必須有一些人來做。

在信息公開的同時，還有實地調研和法律訴訟。法律訴訟是一個能夠切中這個事情的要害的重要方向，也看到了關於土壤污染方面的現行的法律還有可以推動的地方。還有是通過接觸事件當事人、媒體記者、常州市環保局等，確定下一步的行動方向。

常州地塊

在事實性的信息數據的基礎上。我們就確定了一個大的方向，常州作為一個切入點。首先通過一系列的行動，包括訴訟、申請信息公開等等，推進這個問題的解決，讓這個事件能夠不隨著媒體和輿論的降溫而被遺忘。法律手段讓事件能夠成為大家關注的重點，而且能夠促進這個事情的有效解決。

常州案背後很大程度上是公共政策的本身的不完善以及它執行問題的體現。它做得不夠或者難以落實，所以我們第三個目標定在公共政策也就是在立法法律層面。那我們常州的這個案子，以它為基礎，我們是持續在做關於中國的土壤污染防治方面的法律層面的一些研究和推動，包括土壤污染防治法等的立法進程。我們現在做的很多工作都和它相關，也希望常州案可以成為重要的案例，來作為推動土壤污染防治法立法的一些相關條款的具體著力點。

中國人大網截圖

NGOCN：在NGO介入公共事件，開展行動方面，你們有什麼心得可以分享？

張伯駒：對於這樣的一些社會熱點事件，一是NGO要有一些核心的能力；二是要長期關注，通過行動補充對事件的判斷基礎；三是要有耐心和堅持的動力，我們遇到一些部門的質疑，對方覺得我們來找茬，這時候就不僅僅是喊口號就能解決的，要用有力量的方式。而對於個人，要更多地關注與觀察事件，持續表達。我們可能不僅僅是一兩年的跟進，而是多年的持續追蹤探究。

女性安全：

用藝術行動帶你「看見性騷擾」

2016年4月，一名女生在和頤酒店中遇襲，一名男子試圖將其強行帶走，但酒店工作人員並未上前阻止，而該女生最初報警時也未獲立案，後來相關視頻在網路瘋傳，才推動了警方行動，酒店方面也沒有積極回應。

行動者在和頤酒店前呼籲關注婦女安全

婦女的人身安全、性騷擾等問題長期存在，女權行動派也一直在通過行動來呼籲公眾關注這類問題，近期一則由關注女性權益的NGO拍攝的「史上最真實性騷擾實驗」視頻被廣傳，視頻用「隱形劇場」的方式，在廣州地鐵上實拍公眾目擊性騷擾後的反應，該視頻的點擊量超過60萬。

視頻截圖

NGOCN和視頻中飾演「性騷擾受害者」的區媚，以及策劃者十二，聊了這個行動的構想和用藝術介入女性安全議題：

NGOCN：當時怎麼想到以隱形劇場的形式引起大家對防性騷擾的關注？

十二：我們之前用劇場的方式去倡導性別平等，一般想到的都是去做論壇劇場。可是論壇劇場有一些它本身的特點，比如說可能需要在室內，觀眾可能在二十個人左右時可能討論的效果更好。期間我們一直探索，看有沒有別的一些倡導形式也可以拿來做這樣一種討論或者是倡導。

論壇劇場和隱形劇場，都屬於被壓迫者劇場的體系。我們對隱形劇場有所了解，它可以在公眾場合做，可以看到受眾一些非常真實的反應。一直對這個形式非常的感興趣，找到機會就做了這一個劇場。

區媚：整個隱形劇場，我們籌備了一個多月，劇本不斷在修改。主要的問題是場地與觀眾的流動性。之前想在下渡路「邊走邊吵」，後來覺得別人會清楚我們發生什麼，就想創造一個能讓大家停留的時間相對長的環境說；後來也討論過去濱江弄個路演，然後演出中段開始我們隱形劇場的演出。但是這些地方的觀眾流動性太大。後來我們決定去地鐵上演。

但還有一個我們都非常擔憂的地方，就是男演員的安全問題。他要在一開始先吸引大家的目光，要在地鐵上到處走來走去，貼近其他乘客，沒有真的「動手」，只是破壞別人的安全距離，讓對方感到不適。很擔心男演員被人制止、被人打。而且當時男演員的壓力也很大。

NGOCN：在地鐵的現場時，你自己有什麼感受？

區媚：我個人還是蠻意外有那麼多人介入和幫助，還有人從地鐵上跟下來，說要不要報警。

視頻截圖

NGOCN：在推動婦女安全這塊，還其他合適的藝術形式嗎？可以給大家分享一下你們的經驗嗎？

十二：關於婦女安全，除了這個隱形劇場，我們之前在中大做過一個倡導。2004年3月8日，中大有一女研究生在校園內被她的追求者殺害。2015年的三八節，我們就去中大做給她做了悼念的活動，在她去世的地方唱《你聽到女人在唱歌嗎》， 給路人發白絲帶和花，告訴對方我們在做什麼，讓他們為死者獻花。

婦女安全，我的理解還有一個就是家暴。我門這一年多一直都在做反家暴的論壇劇場。

中山大學白絲帶運動

NGOCN：在行動設計上，常見的難題有哪些？你們又是怎麼解決的呢？

十二：你問的問題是行動設計，我覺得，更準確地說，我們更多的是用一個劇場的思路去做。無論是（受壓迫者）劇場還是行動，都分別有一套知識理論和生長脈絡，當然，在我們的實踐里，它們都被用於服務反對性別暴力的議題。但劇場和行動放在一起，不太利於釐清這兩個概念。

視頻截圖

我們做劇場時，多是和比較年輕的朋友一起做。對我們來說，一個難題是我們首先要去理解一些相應的概念，比如說「家暴到底是什麼？家暴會是一個根深蒂固的難題嗎？性騷擾是什麼？問題的根本是什麼？」等等。我們在做劇場、做劇本時，都需要花費很多時間去討論，需要很多時間去學習相應的知識。在這個過程中，一些老師、有生活經驗的人，他們對我們支持是很重要的。

霧霾天，更要記得「行動改變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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