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人，你的「紅豆手鏈」千萬別啃了吃

話說安史之亂後，著名樂工李龜年流落湖南湘潭。有一次湘中採訪使舉辦宴會，李龜年在席中遙望唐玄宗所在的成都方向，想起山河破碎，昔日帝王恩寵不再，不禁觸景生情，潸然淚下，當時就念了兩句詩：

"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

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

"

李龜年席間所吟之詩，卻是另一個男人為他而作的相思絕句，這個男人就是王維了，詩名又稱作《相思子 · 江上贈李龜年》。

前段時間大熱的中國風動畫短篇《相思》，也是以此詩和紅豆作為引子。

古有王維，今有王菲（林夕），紅豆作為寄託相思之物屢屢出現於文學、藝術作品中。難道我們吃的紅豆冰棒、豆沙包子里竟蘊含了跨越千年的感情寄託？

紅豆沙。圖片：Cook1Cook

還是先來搞對物種，再來說吃的。有好幾種植物都被稱為紅豆，而這裡面很多是不能吃的，包括王維那首詩名里提到的"相思子"。

今日主角，有毒。圖片：Photos from posts

豆科家族的漂亮珠子

相思子（Abrus precatorius）為豆科，相思子屬植物。這種植物原產印度，但如今世界上大部分熱帶和亞熱帶地區都有分布，中國南方省區如廣東、廣西、雲南等地也很常見。相思子是一種藤本植物，具有典型豆科的羽狀複葉、粉紫色的蝶形花冠和莢果，一看便可知是豆家族的。

相思子花葉。圖片：catalog.digitalarchives.tw

相思子最出名的是它的外表艷麗、內里劇毒的種子。種皮堅硬，上部三分之二為紅色，下部（種臍那頭）為黑色，是我最喜歡的配色之一。這種配色讓它看起來特別像動物的眼睛，因此英文也叫 crab"s eye 或者 cock"s eye，台灣稱為雞母珠，或為"雞目珠"之訛。

果實裂開露出種子。圖片：wikimedia commons

相思子的種子不但色彩漂亮而且形狀規則，甚至據說重量都一致，特別適合做成工藝品和裝飾物，以前印第安人還用它作為測量黃金重量的工具，96 顆種子重量大約是 11.6 克。各位家裡有相思子飾物和金器的，沒事幹了可以拿來測量下玩玩。

相思子手串。圖片：inthetravellab.com

佩戴相思子手鏈，會不會中毒？

既然可以做成隨便把玩的工藝品，人們必然會對它的毒性比較關注，媒體對此曾頗有一些誇大宣傳。相思子種子的主要毒性成分是和蓖麻毒蛋白類似的相思子毒蛋白Abrin，毒性確實很大，純的毒蛋白給小鼠靜脈注射，半數致死量為 0.7mg/kg，毒性是蓖麻毒素的 31 倍，人體吸入半數致死劑量大約是 2～5mg/kg，對 60 公斤的人來說致死量差不多也就 0.2 毫克吧，運氣不好的話，一顆種子是可以殺掉一個人的。攝入毒蛋白首先會引起噁心嘔吐、腹瀉腹痛等消化系統癥狀，隨後出現溶血、循環系統和呼吸系統衰竭等，沒有特效解藥。

相思子毒蛋白（Abrin）與蓖麻毒蛋白（Ricin）的構型非常相似。圖片：wikimedia commons

運氣得有多不好才能中毒呢？相思子毒蛋白只存在於子葉里，種子外層是堅硬的種皮，能抵禦日常輕微磨損，也能抵禦消化。在不破損的情況下你接觸不到有毒部分，在這個前提下，吞下種子都是安全的（不建議你試），佩戴相思子手鏈項鏈什麼的更沒問題。但如果是饞癆犯了，餓鬼附體，一定要吃，而且還是嚼碎了吃，那可能就會永遠被人相思了。

愛吃的人通常運氣都不會太壞，直到有一天他買了一串手鏈。圖片：cvintageantiquejewelry.com

此外，用相思子做的工藝品在加工過程中有可能會被打磨、切割、鑽孔，一旦破壞種皮，人就可能接觸毒素，這種情況，就算是整個兒誤吞種子，也請趕緊去醫院弄出來吧，家裡有小孩的更要注意不要讓小孩誤食。

破壞種皮可能接觸毒素。繪圖：翼狼 Elang

如果實在不放心家裡的相思子飾物，可以用80 ℃的水煮它一小時以上，可使毒性失活。至於豆子煮熟會不會成色變差，本文就不負責了。

本來有這麼鮮艷呢。圖片：Flora Fauna World

相思子種子可毒殺多種哺乳動物，但卻可以靠紅艷的外表吸引鳥類取食，幫助擴散。其實相思子毒蛋白對鳥類也有毒性，只不過鳥類一般整個吞下不會破壞外皮，牙口好的哺乳類都是嚼碎了吃，自然會中毒。現在相思子在一些國家已成為危險的入侵植物，雖然這裡面有鳥類傳播的因素，但主要還是人類世界的相思子商品貿易流通所致。南方同學家裡有這種飾品的切記不要亂丟，這種植物一旦泛濫，無論對人類或是本土野生動物，都是個不小的安全隱患。

入侵美國的相思子已在佛州造成了一些生態問題，黃點為分布地。圖片：slideplayer.com

紅豆大家族

人世間有千萬種相思，植物界亦有千萬種紅豆，除了相思子，再來介紹其它幾種常被冠以紅豆之名的植物。

赤豆（Vigna angularis）與赤小豆（Vigna umbellata）都是豇豆屬的常見栽培植物，一般也叫紅豆，做豆沙、甜點、做粥煮飯，都是這種紅豆，跟綠豆也是親戚。開黃花，結細長莢果。國產的被叫做"紅豆"的植物里，只有這種才是百分之百安全的，除非吃太多會撐死。

赤豆，唯二用來吃的紅豆之一，也可以熬成纏綿的傷口。圖片：fairdinkumseeds.com

紅豆樹（Ormosia hosiei）和花櫚木（Ormosia henryi）是紅豆屬兩種分布比較廣的植物，南北皆有，雖然名為紅豆，卻是高達數十米的高大喬木，種子完全鮮紅色，羽狀複葉的形態跟相思子差得很遠。這個屬一般是作為木材，冒充花梨。

紅豆樹的種子。圖片：maya-ethnobotanicals.com

海紅豆（Adenanthera pavonina var. microsperma）為海紅豆屬植物，中國只此一變種，南方常見栽培，也是十幾米高的大喬木，葉子跟相思子很像，但花的形態迥異，並非蝶形花亞科的形態，而是含羞草亞科的輻射對稱花冠，整個總狀花序像個試管刷。種子是完全鮮紅色，也可做裝飾品。中國古代所記載"相思子"或"相思豆"多有"樹高丈許，葉似槐、花似皂莢"的描寫，應為海紅豆，而非細弱藤本相思子。《本草綱目》記載相思子為"小毒，吐人"，又記載把相思子種子磨碎和水服下，以解蠱毒。這不可能是本文所介紹的相思子了。

海紅豆的花葉，符合"葉似槐，花似皂莢"的描寫。圖片：flickr.com

海紅豆的種子，很像一堆紅霉素片。圖片：herbalplantslanka.blogspot.com

文玩界的紅豆種類更多，多是異國植物，這裡有張紅豆全家福，供愛好者對比，可見紅黑配色並非相思子獨家。

A. 南非刺桐 Erythrina caffra；B. 刺桐屬 Erythrina sp.；C. 單子紅豆 Ormosia monosperma；D. 紅豆屬 Ormosia cruenta；E、F、G. 鹿藿屬 Rhynchosia sp.；H. 相思子；I. 海紅豆；J. 側花槐 Sophora secundiflora。圖片：entheolog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