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塞羅那的這家菜市場，美食不僅是藝術，更是一種信仰

撰文、攝影：發條獅子

博蓋利亞市場大門

這是一處無法預想的美食天堂。任何對於美食的盼望都最終會化為心滿意足的口腹慰籍，以至於拍著圓滾滾的肚皮和自己約定，第二天早起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這裡。

這裡又是一處讓你的所有感官都放大十倍的所在，視覺、嗅覺、聽覺、味覺等等彷彿都被施了魔法，感覺自己進入一個活色生香的世界，一心想著如何縱容自己投入對美食的頂禮膜拜。

在人潮湧動的蘭布拉大街（La Ramble），隔著很遠就能望見博蓋利亞市場（La Boqueria）的金屬屋頂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熱情地招呼四方來客進入這處饕餮者的聖殿。屋頂的壽命超過一百歲，然而，這個市場的前身可以追溯至1217年。當時的商販為了避稅，聚集在城門外擺置了些案台售賣肉食。兩百多年後，這裡漸漸形成了一個豬肉售賣市場，當時被稱為Mercat Bornet。

到了18世紀，隨著被稱為「流浪者大街」的蘭布拉大道漸漸熱鬧起來，市場也煥發了生機。更多的商人湧來擺攤做買賣，引發了和舊有商鋪店主的爭執。城市管理者認為這實在有礙觀瞻，索性將其遷址，作為當時Placa Nova市場的一部分，集中交易羊肉，這也是博蓋利亞這個名稱的由來（加泰羅尼亞語中boc的意思是「羊」）。

1835年的那次搬家最終確定了博蓋利亞市場現在的歸屬。這處露天集市贏得越來越多的主顧光臨，於是五年後，在建築家Mas Vila的主持下開始重新規劃搭建，並修建了體面的屋頂。1853年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商販們終於可以安心在這裡風雨無阻地招待客人了。

同如今玲琅滿目的貨品相比，當時的市集只售賣肉類和花卉，但不久增加了鳥類品種。1911年新增的魚市交易將這裡徹底點燃，自此為了西班牙海鮮慕名而來的食客絡繹不絕。

菲德爾熟練地擺弄著刀叉，精心烹飪著面前碩大的一鍋海鮮飯。他麻利地在一口又大又圓的平底淺口鐵鍋上刷了一層橄欖油，待油溫升高後放入蒜和蔬菜，再放入混合雞肉、兔肉、蝸牛和雞肝的米飯。他告訴我，他家的米只用瓦倫西亞的阿爾比費拉（Albufera）出產的，因為「那裡才是西班牙海鮮飯的正宗發源地。」

我相信他的說法，畢竟在這裡，他的家族已經經營了四代。像他這樣的商販著實不少，對於他們而言，這裡不僅是一處謀生的場所，更是家族血脈傳承的大本營。也許小時候他們就隨著家裡長輩在這裡度過了無數美好時光，而如今祖業的火炬交到自己手裡，是一份榮耀，更是一種責任。

菲德爾指了指鄰近攤位的中年男子，示意他也是這裡的老朋友了，只見他聚精會神地切著火腿。西班牙火腿聲名遠播，據傳已有一千多年的歷史。一般而言，分為伊比利亞火腿和塞拉諾火腿，尤以前者金貴。最棒的伊比利亞火腿來自一個名為Jabugo的小村莊。當地飼養的小豬皮黑肉紅，只吃一種當地產的果子，待到兩歲時被宰殺。火腿每條重七公斤，高溫風乾後塗抹均勻海鹽後再用蠟封裹起來。火腿的脂肪慢慢融化成油，存放的時間越久，肉質就會變得愈加細軟，猶如橡木桶內的葡萄酒散發濃郁的歲月香味，聞香者無不食指大動。

在博蓋利亞市場內隨意遊走，琳琅滿目的五顏六色令人感覺這裡像是畢加索打翻的調色板。洋薊、秋葵、鱷梨、無花果、番荔枝、松露、龍蝦、牡蠣，各色各樣的鮮魚、肉類擺滿檯面，造型也都別出心裁。每顆水果都用綠葉襯托，或是切成碎塊裝入塑料盒或塑料杯中，一兩塊歐元就能買上一盒。各種蜜餞也被擺放得井井有條，配合著標價牌上令人莞爾一笑的俏皮話。每位攤主都熱情好客，希望你能在他那裡駐足停留。有的能說會道手舞足蹈，有的則默默打理著手上的工作，把櫻桃擺放的猶如得了強迫症一般，還有位女士竟扮成超級瑪麗叫賣鮮榨果汁。到訪者無論是遊客還是當地人都興高采烈，像是在參加一場永不落幕的嘉年華。

西班牙詩人費德里戈·加西亞·洛爾卡這樣寫道：「蘭布拉大道是世界上唯一我希望永遠不會結束的街道。」而對在這條大道上遊走的絕大多數人而言，恐怕他們會說：「博蓋利亞是世界上唯一我希望永遠營業的市集。」

在唯美食和旅行不可辜負的時代，如果有一天你來到巴塞羅那，請記得一定要去體驗這份口舌生香的歡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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