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小姨的愛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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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一朵幽蘭駐心間

【作者簡介】楊紅志，河北保定人，業餘寫手。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5

難得的一個禮拜六，艷陽高照。小姨和馬鳴一起去清揚山遊玩。

山上遊人如織，非常熱鬧。小姨非要一向不信佛的馬鳴陪著去廟裡上香。看著馬鳴一臉的不情願還不得不違心前往，小姨心裡就得意地偷偷笑。

來到高高在上的菩薩像前，小姨點燃香火，虔誠跪拜，口中念念有詞。等出了廟門，馬鳴不禁好奇地問小姨剛才念叨的啥？

小姨神秘地噓了聲，道:天機不可泄露。

一天下來，累得小姨嬌喘噓噓，香汗淋漓。馬鳴卻沒事人一般，風淡雲輕。小姨依靠在一棵枝繁葉茂的槐樹下，瞪著溜圓的美眸嗔道:我說木頭啊，你到底是啥做的，怎麼一點也不顯累啊？

馬鳴嘿嘿一笑:照這樣下去就是再走上一天一夜，我依然如此！

小姨就撇撇嘴，一副哀家不信的模樣。

馬鳴就過來把小姨扔在背上，在她的尖叫聲中悠哉悠哉地向山下走去。剛開始小姨還很擔心，但看到周圍男男女女投向自己羨慕的目光，感受到馬鳴後背的堅實溫暖，小姨也就心安理得享受起來。

快到山下的時候，在一個有點偏僻的拐角，有四五個不懷好意的青年把小姨他倆堵在路上。把正沉浸在幻想里的小姨嚇得花容失色。

馬鳴不露聲色地把小姨放下來護在身後，淡然地問道:不知幾位來此有何指教？

一個小青年惡狠狠道:小子，你看清楚了，我就是那天被你絆倒後蹲了幾天號子的人，這次專程來找你討個說法。老子的幾天牢飯不能白吃。

小姨在後面仗著膽子分辨道:他那又不是故意的，憑啥賴在我們頭上！

閉嘴！一個長得三角眼的男人呵斥了一聲，待看清小姨的樣子後，不禁淫邪地笑了，那不懷好意的目光看得小姨脊背發涼。

你們究竟想咋樣？馬鳴依舊不急不躁。

三角眼呵呵笑了:哥給你兩條路，一是賠償一萬塊損失費，二嘛就是你身後這個嬌滴滴的小娘子給我們哥幾個樂呵樂呵，然後我們兩清！

馬鳴聞聽劍眉一皺，兩道寒光射過，把幾個人驚得心裡莫名地一冷。小姨緊緊依偎在馬鳴身後，芳心通通跳個不停。

隨即，馬鳴恢復了常態，道:好吧，我同意賠錢！你們幾個可以跟著我去景區前面的取款機取錢，但是必須先讓我老婆回家。

幾個傢伙嘀嘀咕咕商量了會，三角眼有些不甘心，卻也沒有再堅持說什麼。最後一致同意跟馬鳴去拿錢。

馬鳴隨即囑咐小姨先自己回家，他處理好後再回。小姨不同意，緊緊抱著馬鳴的胳膊，憂心忡忡地道:不行，你哪來的那麼多錢？我要和你在一起，再大的風險一起承擔！

馬鳴這次一反常態，極其嚴肅地斥責小姨，要她趕緊走。小姨還想說什麼，但看到馬鳴從未有過的兇狠樣子，只好含著淚一步一回頭地走了。三角眼還威脅小姨不要報警，否則會有馬鳴的好看。

看著小姨漸行漸遠，馬鳴嘴角不由浮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6

牆上的鐘擺滴滴答答晃動著，時間是晚上九點多了，小姨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心亂如麻。已經過去四五個小時了，馬鳴還沒有回來，這讓小姨一顆心揪得緊緊地放不下來。

又過了不知多長時間，已經歪在沙發上迷迷糊糊的小姨忽然聽到門開了，急忙站了起來。揉揉眼一看，馬鳴活生生立在了面前。

小姨哇地一聲哭著撲進了馬鳴懷裡，抱著他以為是在做夢。馬鳴很是愧疚，連連安慰小姨。半晌，小姨才脫身開來，圍著他上上下下前前後後打量個不停。看得馬鳴心裡直發毛。

忽然小姨開口道:木頭，把衣服脫了。

馬鳴一愣，不知所以。但看到小姨一副極其嚴肅地模樣，只好猶猶豫豫地開始脫衣解帶。

外衣脫了，內衣也脫了。最後只剩一條褲衩，看到小姨還沒有叫停的意思。馬鳴苦笑道:大小姐，難不成還要我脫得光光跳脫衣舞不成？

小姨紅著臉啐了一口道:狗嘴吐不出象牙來。我是看你身上有沒有傷痕？

馬鳴心裡一熱，感動地道:都是我不好，讓你為我擔心了！

小姨頗有些疑惑:難道他們沒有打你，為啥你身上一點受傷的痕迹沒有？

馬鳴一邊把衣服穿起來一邊道:當然沒有啊！

小姨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眼神也有些凌厲:你真的給了他們那麼多錢？

馬鳴心裡一緊，馬上嬉皮笑臉道:我哪裡有那麼多錢，不過是我好話說了一籮筐，他們才會心軟了放我回家的！

小姨哼了下道:你也就編瞎話騙騙三歲小孩子罷了，想蒙我，還要編得再圓一點。當我不知道，你的專業安置費可是老大一筆錢呢。拿出一萬塊只不過小意思。

馬鳴忽然有些激動:我的那筆錢早就另有他用了。再說，就是有也不能給那些個人渣啊！

小姨也不說話，冷著臉等馬鳴解釋清楚。馬鳴嘆了口氣，只好說道:好吧，我說實話，我把那幾個傢伙全打趴下了，然後交給了公安局。我不相信地方派出所，所以一直等到局裡來人帶走他們才回來！

小姨瞪大了眼睛:還編，你咋不說你是孫悟空呢，還會七十二變。你一個人赤手空拳能幹過他們四五個？

馬鳴這次很鄭重其事，道:我發誓，我說得沒有半句假話。

小姨看著馬鳴從沒有過的嚴肅，心裡還是半信半疑。馬鳴又說道:過幾天，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會給你一個圓滿的解釋！

7

心事重重地小姨好不容易熬到了禮拜天。第二天一大早，馬鳴就領著小姨上了車——他開來單位的一輛老舊麵包，然後就出發了。

走了大概四個多小時後，麵包車來到了省城郊外的一座陵園前停住了。被破麵包顛簸得七葷八素的小姨從車上下來後，靠在馬鳴身上歇了半天才緩過神來，等看清楚眼前的是烈士陵園時，不禁疑惑不解地看著馬鳴。

馬鳴也不作解釋，只是拉著小姨的手，並肩走進了陵園裡。兩個人七拐八繞，最後終於在一處墳塋前站住了。

馬鳴把紙袋裡的供品拿出來，一一擺放在墓碑前。然後用火機把燒紙點著，接著恭恭敬敬地磕了四個頭。

起身後，馬鳴又點燃兩根香煙，把其中一根放在碑前，自己才用力吸了一口煙，吐出的裊裊煙霧裡，映射出馬鳴莊重無比的臉頰。

小姨一直默不作聲地在一旁看著，憑直覺，她感到墓碑照片里這個年輕英俊的武警戰士，一定和老公有著非同尋常的關係。她不想打斷老公此刻的回憶。

一切平復下來後，馬鳴給小姨講了一個令他刻骨銘心的舊事。

十年以前，剛剛二十歲的馬鳴應徵入伍來到了南疆，成了一名光榮的武警。經過一段高強度訓練後，馬鳴奉命跟隨班長一起進行邊防車輛的檢查行動。

邊境檢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僅需要一雙察言觀色的火眼金睛，還要有縝密的思維和迅捷的身手。由於受到暴利驅使，常常有不法分子在汽車裡夾帶走私物品甚至毒品。

他們隱藏的方式五花八門，什麼輪胎里，油箱中，或是車門夾層內。因為不可能每輛車都逐一打開查驗，所以這就要考驗邊防戰士的眼力了，有時候老兵憑感覺就能八九不離十地判斷出哪輛車有問題。

帶領馬鳴執勤的班長是一個叫王偉的四年老兵，今年剛剛轉了士官。他和馬鳴是來自同一個省份的老鄉，親不親家鄉人，因此在生活中總是對馬鳴格外照顧。

馬鳴從心底里感激這個同鄉大哥，每次執勤都喜歡和他在一起。

那次意外來得毫無徵兆。本來馬鳴已經檢查完畢，準備放行這輛黑色的轎車了。可就在車子啟動瞬間，馬鳴不經意間看到車裡那個紋身年輕司機嘴角浮起的一抹冷笑，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勁，於是來到車前示意停車再次檢查。

豈料轎車突然加速，瘋狂地向馬鳴撞來，馬鳴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千鈞一髮之際，側翼執勤的班長猛然一個飛身而來，將馬鳴推向一旁。他自己卻被轎車撞出去很遠。

馬鳴目呲欲裂，一個虎撲上前緊緊抓住車門試圖打開。轎車卻歪歪斜斜加速向前逃竄。正在僵持時，車窗玻璃突然落下，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向著馬鳴頭上猛然刺過來。

危急時分，馬鳴把頭本能的偏向一側，匕首沒刺中，卻把左眼角劃開了一道很深的口子，差一點就把眼睛刺瞎。

正是這短暫的搏鬥，為及時趕到的官兵贏得了寶貴的時間。隨後到來的戰士們把他們團團包圍，一隻只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轎車。無奈之下，車上的幾個不法之徒只好乖乖束手就擒。

馬鳴被送到醫院後，不久就傳來老班長王偉英勇犧牲的噩耗。

8

馬鳴講完了，又陷入了痛苦的回憶里。小姨輕輕撫摸著馬鳴的頭，眼裡早已淚光盈盈。

馬鳴凝視著小姨一字一句地道: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陷在深深地自責里，如果不是為了救我，老班長如今也許會生活得幸福美滿。可惜，一切都因我的大意而改變。

王偉大哥犧牲後，家裡尚有年事已高的雙親和結婚不到兩年的妻子，以及一個半歲的兒子。原本團圓幸福的家庭也因此變得風雨飄搖。

四年以後，我從部隊轉業回了地方。心裡一直放對這事耿耿於懷，於是就特意去王哥家探望。

沒想到他家過得很是不好，兒媳早已嫁人，二老雖然疾病纏身卻還要撫養幼小的孫子，政府發給的撫恤金早已被媳婦帶走多半，餘下的早已花光。我看了心酸不已，當時就做了一個決定。

我把自己這幾年的轉業安置費全部給了他們，讓二老和孩子改善一下生活條件，也算是對九泉之下的老班長一個交待吧。

說到這裡，馬鳴不無歉疚地對小姨道:謝謝你肯下嫁給我，本來該給你更好的生活，可惜我現在真的有心無力。其實你生日那天我送的項鏈就是地攤上買的。對不起！

小姨沒有說話，只是和老公緊緊擁在一起，這樣重情重義的男人，才是上帝送給她的最最珍貴的禮物，自己還有什麼理由去抱怨呢。

小姨貼在馬鳴耳邊輕輕地道:木頭，我要你記住，你虧欠我的，以後要用一輩子來補償我。今生還不清，來世接著做夫妻還！

回到家後，小姨像是變了個人，褪去神仙姐姐的外衣，開始安心地做起一個戀家的小女人來。

這天晚上，馬鳴下班歸來，看到從不下廚房的小姨居然做了一桌子好菜。看到馬鳴張大著嘴巴的吃驚樣子，小姨臉上就笑開了花。

來，嘗嘗我的手藝如何？小姨殷勤地把盤子里的菜夾到馬鳴面前，看著他一口吞了下去。驀地，馬鳴臉上變得有些古怪，嘴裡鼓鼓的，卻僵在了那裡。

咋啦，我做的不好吃啊？小姨有點失落地問道。

馬鳴忙不迭搖搖頭，接著咕嚕一聲把嘴裡的全咽了下去。口中連連稱呼好吃得很！

小姨覺得馬鳴表情有點不對頭，就伸手夾了一塊紅燒肉放到嘴裡，沒嚼幾口，就噗得一口全吐了出來。小姨不停地吐著舌頭，不好意思道:壞了，我把味精也當做了鹽，放重了！

馬鳴卻對小姨一本正經地道:老婆，我覺得你做得非常有味道，真的，是這麼多年來我嘗到的人間最美味佳肴！

小姨看著一臉真誠的馬鳴，心底就莫名湧上一陣感動:馬鳴，謝謝你，我這麼任性刁蠻，有時候還愛耍小姐脾氣，可你卻一直對我呵護容忍。我決定今後做一個合格的家庭主婦，你不是想知道那天我在菩薩面前許的啥願嗎？我現在就告訴你，我想生個孩子了。到時候相夫教子，一家人和和美美，快樂一生。你說好嗎？

馬鳴聽後很是激動，連連點頭稱是。

小姨又夾起一塊豆腐，親親熱熱地道:馬哥，來嘗嘗我做的麻辣豆腐味道如何？

馬鳴渾身一激靈，苦笑著對小姨道:老婆大人，您還是別這麼叫我了，我聽不慣。我也不喜歡你這麼對我，真的，太不適應了！

小姨把筷子啪地放在桌上，板著臉吼道:哼，敬酒不吃吃罰酒，木頭，給我去做西紅柿煎雞蛋，我想吃了！

馬鳴脆生生答應一聲，起身去了廚房，不一會就熟練地開始忙碌起來。

小姨靠在廚房門上，看著系著圍裙忙前忙後的馬鳴，開心地笑了。忽而，她雙手掩面，雙肩一聳一聳，兩行清淚竟然順著指間流了出來。

我想，小姨這次流下的應該是幸福的淚水吧！

（圖片來自於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