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堯書法行為藝術鑒賞

這是28日葛堯文殊院個展的宣傳海報，葛堯問我三句話英文怎麼翻譯。我翻譯為「we are opposite ,we are right ,we are a couple」,當然我知道這個翻譯是不夠恰當的，三句話三個「作對」，三重意思，英文不能展現三個「作對」的精妙。實際上，第三個「作一對」本身就包含「作對」和「作對了」，用比較通俗的話來說這就是典型的對立統一規律。在黑格爾辯證法里，對象化就是異化，在對對象的否定性中肯定自身。

行為藝術《作對》

在禪室的中央豎立一個兩面鏡，兩個人相對而坐，看到的卻是自己。

鏡子在當代視覺藝術中是一個重要的裝置元素。在希臘神話中，鏡子就是自戀的隱喻，納西瑟斯看到鏡中的自己，便迷戀上自己的容貌，欲與結合，投河而死。在拉康鏡像理論中，對自身對象化呈現的關照是自我意識的第一步，但是也是後來一切煩惱焦慮的起點。而在禪宗的語境中，鏡子是自性清凈，覺察的象徵，有「心如明鏡台」的比喻。也有佛教偈語：物來則應，過去不留；事來則應，事過既忘；在聖不增，在凡不減；隨緣不變，無住生心。在這裡，鏡子實際上是反思的視覺表達，人不僅會對象性思考，而且可以把對象性思考本身作為對象來思考，揚棄了對象的對象性意識才讓意識主體得以成立。當自己被全然的呈現在鏡像中時，讓自己的情緒與色身呈現出對象性的本質，這樣正是禪宗緣起性空、無住生心的視覺呈現。鏡子介入「作對」的兩個人之間，自己知道對面的是一個「他者」，然而看到的卻是自己的像，自己的像跟對面的人的位置重合在一起，關照「他者」就是關照自己。更進一步，這個自己實際上也被當做一個「他者」。自己被「他者」關照，也被自己關照，實際上只被能自己關照，更進一步是被內心的自我關照。而這個此岸的「我」既是關照的主體，又是關照的客體，是鏡像自我與「他者」的主體，也是鏡像自我與「他者」的客體，鏡子的介入使這種多重關係得以建立。

書法作品《空非空》《心經系列》

在他的「空非空」系列作品中，外在的整體樣式，呈現出多樣的變化，或動或靜。而走近作品，整體性的外觀向內部過渡中，每個作品都是由相同的「空」字組成。《心經》雲「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整體與部分的關係和具體與抽象的關係在這裡以相反的方式呈現。正如作品的名字「空非空」

而他的《心經系列作品》是他的獨特表達方式，所有讀過《心經》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寫的是《心經》，但是又不同於一般的《心經》書法。他把一般的橫豎撇捺化作點與短橫短豎，時而規矩時而渙散，時而急促時而慢曲。實際上這正是他內心的《心經》樣式。如康德的圖式概念所揭示，雖然知性語言的接納本身是一種抽象過程，而實際上我們思考時，知性語言並不是一字一句明晰的呈現在我們腦海中，而是圖形與概念交錯的一種思維過程。正如印象派畫家用主觀感受替代景物如實的描繪一樣，點點劃劃的《心經》才是修行者內心真正的《心經》。如果說中國書法本身是形與意的結合，那葛堯的作品，讓意走的更遠。這個系列可以稱為「表現主義書法」或「點墨書法」。

上海藝術雙年展·行為藝術《如實》

這個作品亮相於上海藝術雙年展，一位瑜伽行者、一個掃把、半箱穀粒，在大廳中間，沒有一句話，瑜伽行者聽從內心的呼喚讓穀粒在自己的手下不斷旋轉，變幻，聚集，散開。心如湖面，在運動中冥想，葛堯全然的投入到整個藝術場域，他和掃把、穀粒合為一體。每一個穀粒承載一個世界，穀粒與穀粒是獨特的又是無分別的。他沒有去刻意安排下一個動作，讓作品呈現某個狀態，而是無住隨緣的讓它們變幻組合，以心印谷。穀粒在特定場域的聚散讓禪境在時間維度成為可闡述的對象。個體柔軟充滿能量，對自然深沉的謙卑與臣服。讓靈魂與此刻連接，感受能量的震動，心無、稻穀無、呼吸無，是諸法空相的視覺呈現。正如他所說，能量一直都在，只要你能夠安靜下來，它自然而然就來了，就像天的能量、地的能量，種子向上生長的姿態，就是地的能量向上生長的結果。其實，不是他在變動穀粒，而是宇宙能量藉由他的雙手展現自身的能量，一圈圈的穀粒排列就是宇宙的能量顫動。忘了那裡說過，藝術家活在這個世界，又不屬於這個世界，他們是人類心靈的看護者。葛堯正是這樣一個連接人神關係的瑜伽行者。

文殊院開展前，葛堯問我，關於展覽可否寫點東西。

我說，你不怕我寫的不合你心意？

他說，沒關係，只要是你的真實感受就行。

以上就是我的個人感受與思考，我認識的葛堯並不像某些當代藝術家故作神秘與陶醉，生活中，他也很隨和與健談，並沒有對作品表現出十分得意珍惜的姿態。他也一再表示，自己不是藝術圈的人。在藝術語言與元素上，他確實沒有追求刻意創新或出其不意，作品都是他對禪、對瑜伽的真實感受。

這是一個有思想的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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