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尿病與心理健康

編者按：中國科學院心理研究所 PsyCh Journal 編輯王日出在中科院之聲開了一個雜貨鋪，鋪子里有各種有趣的心理學百貨。歡迎大家沒事過來逛逛。

最近好友打電話給我，說自己最近抑鬱了：做事沒有精神、不想動，整天犯困，連最喜歡的旅行和美食都沒了興趣。在仔細聽完她的敘述之後，聯繫到她前段時間身體檢查後有糖尿病癥狀，我就問這些癥狀是不是從開始接受糖尿病的治療開始的，果然，她已經吃調節胰島素的藥物有一段時間了。這次就來聊聊糖尿病與心理健康。

2015年，《柳葉刀-糖尿病與內分泌學》出版了糖尿病與精神健康的專題，總結了過去20年中的相關研究發現。抑鬱在糖尿病病人中的發病率是在普通人群中發病率的兩倍，大約有10-20%糖尿病患者患有抑鬱症。實際上，不僅是糖尿病，在其他慢性疾病人群中，抑鬱症的發病率也更高。根據WHO對60個國家的精神健康調查，在有軀體癥狀的人群中，23%並發抑鬱症；而在沒有軀體癥狀的人群中，抑鬱症發病率為3%。

但到底是抑鬱導致糖尿病，還是糖尿病導致抑鬱，下結論還尚早。有相當的證據顯示，糖尿病與抑鬱症受到共同因素影響。比如兩者可能存在共同的生理基礎：HPA軸的失調或由於先天免疫系統的過度活躍而導致細胞中介的炎症反應，都可能引起胰島素阻抗、心血管疾病、抑鬱症、Ⅱ二型糖尿病等疾患。動物實驗發現，脂聯素不僅可以調節胰島素從而降低血糖，還可以減少壓力反應。在嚴重精神病患者及其一級家屬中，糖尿病的發病率都更高，這可能提示著糖尿病與精神分裂症有著共同的遺傳基礎。

除了遺傳和生理因素，不良的生活習慣和行為也是導致糖尿病發病的原因，這些不良行為同樣也是心理健康的隱患。不良的生活環境和生活方式，比如童年的負面經歷、貧困、吸煙、久坐不動、工作壓力等等，也是兩者共同的危險因素。

心理問題和疾病也可能是糖尿病的診斷和治療所引起的。流行病學調查發現，在新診斷的Ⅱ型糖尿病患者中，抑鬱的發病率並不太高；在糖尿病診斷12個月後，抑鬱和焦慮水平顯著提高。隨著糖尿病病情的發展，抑鬱癥狀也更多，老年糖尿病患者、注射胰島素的患者比口服降糖葯的患者抑鬱症發病率更高。這可能是因為隨著病情發展，群體癥狀加重、生活受到更多的限制、治療也越來越複雜，有些糖尿病患者還可能在經濟和工作上受到影響，這些身體和社會因素也都是導致抑鬱的因素。

與疾病有關的錯誤信念和歧視也可能會引起或者加重抑鬱。比如青少年患者可能擔心打針會引起他人的過分關注，或者讓自己成為笑話的對象，甚至從「我恨糖尿病」，可能發展為「我討厭自己」，產生自我厭惡的情緒。由於糖尿病需要不斷的自身管理和治療，還可能影響患者與他人的關係。比如在糖尿病青少年患者中，常會出現與家長的矛盾和溝通困難，來自家庭的壓力，不僅影響心理健康，也影響血糖控制。

除了抑鬱症之外，糖尿病患者也常並發焦慮症和飲食障礙。糖尿病患者中，抑鬱症譜系疾患（包括廣泛性抑鬱症、恐懼症、強迫症、創傷後應激障礙等）發病率高於常人。實際上，有些低血糖癥狀與焦慮癥狀相似。血糖過低會影響認知功能和情緒狀態，比如出現不能集中注意、焦躁、易激惹、心慌等癥狀。也因如此，有些人可能會混淆兩種癥狀，而耽誤診斷和治療。

在糖尿病患者中，尤其是女性、年輕患者中，出現飲食障礙的比例也遠高於健康人群。有研究發現，31%-40%的15-30歲Ⅰ型糖尿病女性患者有飲食問題行為。一方面，由於內分泌系統的失調會影響體型，而對體型的過分擔憂和追求完美可能會導致飲食障礙。另一方面，問題行為（比如暴飲暴食行為、或者引吐行為等）也可能出於控制感：由於失控而產生的無力感，可能通過控制飲食行為來進行補償。

雖然糖尿病患者存在心理健康的風險，但是目前，糖尿病患者的心理健康卻遠未得到重視。對並發患者來說，其精神的痛苦高於只有一種疾病的患者；存在抑鬱癥狀的糖尿病患者，糖尿病的癥狀以及引起的不適也更多、更嚴重。同樣，抑鬱還可能影響糖尿病的治療和管理。比如對於糖尿病的絕對化信念，可能導致錯誤假設，從而導致糖尿病管理上的問題。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重視糖尿病患者的心理健康，臨床干預研究發現，同時對糖尿病和抑鬱症進行干預，可以顯著改善血糖水平和抑鬱癥狀。心理治療主要通過對糖尿病的認識和管理行為的認知行為干預，比如從認知矯正不正確的觀念、從行為上鼓勵血糖管理、促進自我管理等方式來提高控制血糖和健康的水平、控制體重、提高總體生活質量。通過互助小組和家庭支持，也可以改善抑鬱癥狀，更好地控制糖尿病。另外，冥想、運動也都可以改善抑鬱狀態，對糖尿病癥狀有控制作用。實際上，糖尿病的治療目標並不是簡單的控制血糖，控制病情發展、減少並發疾病和其他健康隱患、提高生活質量都是治療目標。

來源： PsyCh Journal 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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