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節憶父

父親節憶父

作者：時光倒流

又

是

一年父親節。雖然父親節起源很早，而且也不

盡

屬於泊來品，但我以前從未認真注意過這個節日。到不是因為我心中沒有對父親的感

念

，而是我很不善於表達，特別是將感恩之情集中於一日刻意去表達，覺得這樣太過形式化了。之所以今年來趕這個「時髦」，是因為父親離我們已

有十五個年頭了，他的音容笑貌浮現在我腦海中的瞬間越來越多。他那

平凡

而又令人感懷

的一生，我有責任和

義務進行

記

錄和

總結。

父親

這個稱謂

，在我們

家鄉

的方言中叫「

達

」。他在世時，我一直都叫「

達

」。雖然他在教育系統工作了一輩子，也在我八歲時把全家戶口轉為「商品糧」，但我們姊妹四人一直

沒有改口，

還是叫「

達

」。

達

於1936年出生在陝西蒲城西北一個很偏僻的小村子。村後緊靠大山，

山上

植被稀少

、青石層層

，

山下地薄人稀、

常年乾旱

，畝產只有二三百斤，可以說祖祖輩輩在石頭窩裡刨食吃。

農閑時，男人們

或者

上後山

割藤條，背回來編些籠、筐

，或者到

山上鑿下青石鏨瓮蓋子、門蹲石、炕楞石

；

女人們紡線、織布、做著供一家老小穿的針線活

；

孩子們

上幾年學認些字後，

主要就是放羊，

幫家裡干農活。標準的農耕社會，沒有干其他行業的。聽婆說，當年八路軍來了後為教大家認字，組織婦女們上課，教員說：「將來的社會，犁地不用牛，點燈不用油」。婦女們做著手裡的針線活，邊笑說：「犁地不用牛那是拿手扣呀？點燈不用油那是

拿

嘴吹呀？」大家鬨笑一片

，由此可見當時的落後與閉塞程度。

達

八歲開始上學

，

小學階段就經歷了5所

學校，

五上四停。

原因五花八門

：

老師有事不教了，停了

；爺爺有病，家裡實在需要幫手，停了；因為游擊戰爭上不成學，停了。就這樣，斷斷續續上了八年，小學畢業

後

考

入蒲城一中

。當時我們那小山村，大人們都覺得

娃小學畢業，認了不少字

，再學其他的沒有多大用，

基本

就不

讓娃

上學了。爺和婆卻有不一樣的想法。

爺兄弟一人，兩姊一妹，年輕時在臨潼相橋給人當長工，多年後

身無一文

地

回到老家。家族中人見他勢單力薄，還要分地，就處處欺負他。爺從回到老家

，到成家立業，再

到

達

兄弟姊妹幾個未成年的幾十年間，

遭

受了

數不盡的

屈辱。他和婆下定決心，

要

把後人培養成人，走出農門。

這成了

達

出生在那樣一個山村農戶，卻一直克服重重困難，堅持讀完大學的決定因素。

蒲城一中，堯山中學，

達

一直在離家五十華里的縣城上完了中學。這一時期倒挺順利，一直沒有中斷過。

雖然

上學期間的細節

達

沒有提過，但我能夠相像到他經歷的艱難。他上學不僅為自己，主要是背負著家庭的期望。

達

兄弟姊妹七人，他排行老大。這樣的家庭，爺和婆的農活和家務活的繁重程度可想而知，但他們即使再難再累，也始終沒有放棄供

達

上學。

高中畢業後，不知是還沒有到

大學招考

的時間，還是根本就沒有明確安排，

達

在老家整天和其他孩子放羊、干農活。

達

曾經提過，

有一天他

和

同伴

正在放羊，

突然聽到縣城有招生考試的消息，他立

即

約同伴一起去參加，但同伴不願考，最終他獨自去了縣城。其實他對自己也沒有充分的把握，只是覺得必須得考。是呀，作為家中長子，他基本不用在家幹活，被供養著專心上學，如果學業沒有一個滿意的結果，如何對得起爺和婆的一片苦心和多年來的辛勞。

考試的結果，

達

被西安師範學院（畢業時，已改為陝西師範大學）中文科錄取了。

小山村一下子轟動了，破天荒啊，居然出了名大學生，不僅在這個小山村史無前例，而且

在

周圍十里八鄉也是

鳳毛麟角。再也沒有人失笑爺和婆一心供娃念書，再也沒有人敢小看和欺負這家人！

大

學畢業時，學校號召大家支援國家建設，到邊遠艱苦地方去。

達

也積極響應，寫了申請，被分配到老家鄰縣的白水中學任教。白水縣

雖然

屬於山區，遠離省城，但畢竟在縣城當教師，對於

從小山

村

走出來

的

達

來說，並不算艱苦。

他有了體面的工作，有了穩定的收入。他十分清楚，接下來該怎樣做。

白水距離老家也有五十華里，工作之餘，他常常抽時間回家，早上天不亮就背著乾糧出發，

路上捨不得吃飯歇腳，用他那並不算高的收入回饋爺和婆，支助幾個弟妹。

這樣的日子

十幾年不變。

多年以後，

達

和二

達

相繼成家，家中人口越來越多，住宿非常緊張，他和二

達

兩個小家必須得和大家庭分開另住了。另

外

建房，而且要弟兄倆都建，

木料太貴，

根本沒有能力，這個問題困擾了他很久。最終他想到個辦法，白水煤炭資源豐富，他借錢從煤礦直接買煤，和二

達

用架子車把煤拉到老家

的

磚場換磚。

這樣一車一車地

拉

煤，一點一點地攢磚。磚攢夠了又用煤換玉米，換夠匠人們幹活需要的糧食後，他就請白水一位在建築隊工作的老夥計，帶了幾位師傅，另外請了幾位關係非常要好的朋友，在老宅前面箍起四孔磚窯，他和二

達

每家兩孔。

在沒有能力蓋木料房的情況下，磚窯無疑是最好的

棲身之所

，花錢較少

，而且

冬暖夏涼。四十多年了，這四孔窯還在。我家的因為無人居住，年久失修，窯頂到處漏雨；二

達

家的窯一直住人，經常修繕，至今保存完好。

八十年代初，物資匱乏，二

達

、四

達

在老家務農

。

每年種麥時節

達

從白水託人找關係買到稀缺的化肥，送回老家。生產隊需要的東西，隊幹部也多次找他想辦法解決。擴音器、大喇叭、電機，凡是家鄉需要的，他都托各種關係，想各種辦法弄到。他無官無權，在那樣憑票和批條

子

的年代，

買這些物資談何容易

！

隨著土地承包、分產到戶，農村情況逐漸有所好轉，我們這一輩也

一個接一個的長大，但還都處在上學的年齡，

達

就陸續從老家接來兩位堂姐

、一位堂弟在

白水上學。畢竟這邊條件能比老家好些，他希望

他

們能夠通過上學，也走出農村。

對於大家庭，達

從參加工作到身患絕症，始終照顧有加，可以說

傾盡心血

。

早年時，弟娶妹嫁，他傾囊相助；中年時，贍養爺婆，他以上率下；老年時，爺婆送終

，他

移風節儉。

兄弟姊妹任何一家的難處，就是他的難處，

任何一家的問題，他都儘力幫助解決。

由於我年少從軍，多年與達聚少離多，

他

在單位工作方面的事情，我知之甚少。

達

與我們陰陽兩隔之際，

他曾經工作了三十餘年的單位，來了兩大轎子車

、多輛小車，近百名

同事、朋友到老家與他告別。同事在告別儀式上的講話，我摘錄一二，「他無論從事什麼工作，都能嚴格要求自己，為人正直，作風正派，生活儉樸，平易近人，關心同志，聯繫群眾。他的生活極其簡樸而精神卻極其豐富

，是革命的一生，創業的一生，艱苦樸素和廉潔奉公的一生。」「得悉他病故的噩耗後，許多人深感痛惜而落淚。人們在來前集中時，三人一堆，五人一群，都在談論他所做的好事。」

……

「別了，程主任、程書記！天國的路很遠很遠，您一路走好，永遠安息吧！」至此，我才知道他曾經在單位還擔任過領導職務。

達

的

一生

，為子，孝道擔當；為兄，

慈愛仁義，為父，

言傳身教；

為人

，

和善豁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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