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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朗詩人海亞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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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斯灣北部的伊朗高原,不僅出石油,也出詩人。中國的李白去世後256年左右,歐瑪爾·海亞姆出生在伊朗呼羅珊省絲綢古道上的內沙布爾。歐瑪爾·海亞姆的名字在我的一本書里沉睡了近十年,1999年冬季一個沉靜的夜裡我打開那本書看見了一顆耀眼的明星,這就是海亞姆,我終於認真地審視了他。在這樣一個高原竟會出現這樣一位詩人,這使我終於對亞非歐交界處這塊地方不得不有了一次刮目相看。

古老的伊朗高原在古老的十一世紀托舉起一片古老的森林,這森林和歐洲大陸的森林連成一片,它們接受著宗教專制的光照,呼吸著宗教專制的空氣,吸收著宗教專制的滋潤,以至於每一根枝條每一張葉片都散發著宗教專制的氣息。在這片龐大的遮天蔽日的森林的對面,孤零零地站著海亞姆。

海亞姆的腦袋多長了塊骨頭,中國人把這叫反骨。這反骨屬於思想者。什麼是思想者?思想者是能夠提前許多年看出人們還看不出的問題,在大家都認為正常的時候看出不正常,當人們都在說是的時候能夠說不。這與應時順勢的革命者和起義領袖有時間上的差異,這和鄉間老頭的抬杠有質的不同。

海亞姆不反皇帝,也不反政府,他反宗教。這使他把統治者連同廣大人民一起都反了,這使他把統治者和廣大人民一併都得罪了,這就註定了他一生孤獨。在中世紀,誰反宗教誰就是自絕於世界。沒有了宗教這一總綱,你讓統治者拿什麼說話,讓統治勢力拿什麼施法,讓人民拿什麼去思想?

海亞姆的反宗教意識生成於他先是一個哲學家、數學家和天文學家。但是,當地球在人們的頭腦中還四方扁平地位居於宇宙中心的時候,科學工作只能在黑夜龐大的背景下以一盞小油燈照耀。海亞姆說:「我們目睹許多學者離開了人世,現在學者只剩下寥寥可數的一小部分人。他們人數雖少,卻苦難深重。正是這屈指可數的幾個人在這艱難的日子裡,為了科學的進步與發展而奮力獻身。但是大多數學者卻弄虛作假,擺脫不掉詭詐和做作的風氣,他們利用自己取得的知識去追求庸俗和卑鄙的目的。要是有人去尋求真理,播揚正義,鄙棄庸俗利益和虛偽的騙局,他就立即會遭到嘲笑和非議。」

可以想像,二十多歲就被聘為欽天監,親自動手修改曆法,在數學上首先提出解三次方程式,用理性解決了「從地心到第七重天」的種種難題,並且成為非歐幾何先驅的海亞姆,思想上不可能與正統神學保持一致,受到宗教勢力的仇視和排擠也就是自然的了。海亞姆回到故鄉,企圖用講學傳播他的思想。但是,宗教勢力決不允許有異端思想的存在,海亞姆不得不以隱居的方式,走向社會的邊緣。然而,一個由科學清醒了的頭腦,是再也糊塗不起來。海亞姆在窮困潦倒的隱居生活中,拿起了詩筆。

中世紀,是人類歷史上非常黑暗的時代,黑暗的時代當然不會有言論和出版的自由。海亞姆的詩一頁一頁地增長起來,但它卻得不到發表,它像一條河流,消失在茫茫的沙漠里。1173年,這條河流在地面上顯露過一次,又沉入了深深的地下,直到1859年,英國詩人兼翻譯家菲茨傑拉德發現了它,並把它用英文大量翻譯出來,轟動了世界,海亞姆因此也一躍成為世界性大詩人。近千年的輾轉抄傳,海亞姆的詩許多已失去了原貌,可是海亞姆的思想仍完好地灌注其中,使即將進入現代社會的人們受到許多啟迪。

天上那輪古老的明月不獨照東方人,也照西方人,海亞姆也曾抬頭仰望過它。他寫道:「天邊方升的明月在尋找我們,她今後還將多少次轉虧轉盈;她還將多少次來此園中尋找我們——但一人已無處可尋。」他還寫道:「斟酒者啊,當你與明月同來,在散坐在草地上的客人間巡迴,當你歡樂地斟到我坐過之處,請為我傾倒一隻空杯。」正是因為這首詩,人們常愛把海亞姆比做中國的李白。其實,中國古代詩人中,那個大海亞姆二百多歲的李賀,或許在思想上和海亞姆有些近似。

當人們的大腦已經被統一固定成鐵板一塊的時候,恰恰是懷疑能為歷史的進步做出貢獻,這是厚重鐵門上的一道縫隙,這是濃重暗夜的一線微光,這是千年之初的海亞姆給我們的啟示。以詩人中的第一個,以詩人兼哲學家的頭腦,高舉著懷疑主義的武器,海亞姆向著原罪思想、來世觀念和禁欲主義,向著中世紀的傳統宗教發起了全面進攻。他公然宣稱天堂、地獄、靈魂不滅和來世觀念全都是謊言,高高在上的蒼天並非什麼神靈,我們無須向天求助,而要向上帝發出控訴,讓神接受人的裁判:「你呀,你造人用的是劣質的泥,你特地造蛇在樂園裡;為了你塗黑人臉的萬般罪孽——寬恕人吧!讓人也好寬恕你。」

更令人驚訝的是,海亞姆不僅遠遠走在古代人的前面,也遠遠走在了許多現代人的前面,他早在近千年前對宗教、存在、生命的思索,絲毫也不亞於現代人,把他的詩作放到現代人的詩集中,你絲毫看不出陳舊和過時。

天堂不過是慾望滿足的幻景,

地獄是火烤靈魂在暗中的投影。

我們這麼晚才從暗中浮現,

這麼早又要向暗裡消隱。

最初的泥團捏出了最後一個人,

最初播的是最後收成的種;

最後結帳的黎明將讀到的,

在最初創世的早晨已經寫成。

我們來去匆匆的宇宙,

上不見淵源,下不見盡頭,

沒有人能說清楚,

我們自何方而來,向何方而走?

海亞姆終生未能婚娶,沒有子女,也沒有遺產,他死後,他的學生把他葬在桃、梨樹下。

讀了海亞姆的作品,我深深感到,有許多先代智者的作品我們是讀晚了,如果能早一天讀到,如果能早一天領會,我們今天的許多文章都可以不用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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