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史札記-復興到什麼程度才算好

「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多麼豪邁的宣言，「使黎民念此，忠義氣填膺，有淚如傾」。

所謂復興，必定是先前曾經闊過，後來家道中落，這才談得上「復」字（想起姑蘇慕容來了吧？）。咱們天朝曾經闊過，且不論大闊還是小闊，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漢、唐、元、明、清，都曾經是不可一世的強大存在。

那麼，我們到底應該復興到什麼程度呢？唐朝怎麼樣？不怎麼樣。妄稱泱泱大唐，其實好景不長，被吐蕃折騰的狼狽不堪----正經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還不止賠了一個。老杜曾經一廂情願地說「西戎甥舅禮，未敢背恩私」，後來還是哀嘆「青海今誰得？西戎實飽飛」。還別說吐蕃，即便小小的南詔、契丹和奚也敢騎在大唐頭上「遺矢」，契丹和奚甚至殺了唐廷送去和親的公主。屈辱啊，晚清政府都沒丟過這臉。

好吧，再往前推，「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成么？其實那也不咋地，雖然威風八面----看誰不順眼就要誅，人家不賣給咱大宛馬也要誅，老百姓一點好處撈不著，反而可能「海內虛耗，戶口減半」，甚至「整個東亞都在哭泣」。再說了，「伐人之國而以為歡，非仁者之兵也」，咱就是「復」了也不絕能搞那套霸權主義，咱得以德服人么。

其實明朝還是不錯的。雖說有灰頭土臉的「土木堡之變」這種情況，但總體上明朝可不是善茬兒。康熙曾經曰過，明朝「治隆唐宋」，《明史》有雲「遠邁漢唐」（以下凡藍字者皆引自《明史》），絕不是誇張。看看：

「計明初封略，東起朝鮮，西據吐番，南包安南，北距大磧，東西一萬一千七百五十里，南北一萬零九百四里......其聲教所訖，歲時納贄，而非命吏置籍，侯尉羈屬者，不在此數。嗚呼盛矣！」

這些都是表象，沒啥意思。我讀《明史》，發現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

話說南邊有一個小國家叫做「真臘」（萬曆後改為柬埔寨），他們有這麼一個好習慣：番人殺唐人罪死；唐人殺番人則罰金，無金則鬻身贖罪。唐人者，諸番呼華人之稱也，凡海外諸國盡然。看看，華人番人命不同價，杵在後面的是大明朝的強大威懾力。

但這個我不讚賞，太暴力了。好玩兒的在後面。

還有一個奉華人為天人的小國家----暹羅，那鬼地方是女權主義盛行。雖然國王是男人，但「自王至庶民，有事皆決於其婦」，而且其「婦人志量，實出男子上」，典型的陰盛陽衰。這種倘若婦人居然「滿園春色關不住」，而又恰好把「一枝紅杏」遞到一個華人手裡，會出現什麼局面呢？

沒讀過《明史》，是絕然猜想不到的。

那「紅杏」的丈夫不但不以為恥，而且反以為榮，他還要請那個華人喝酒呢。並且他會得意洋洋地說：「看啊，我老婆多麼漂亮！連尊貴的華人都看上她了，這是何等的榮幸啊！」（原文「我婦美，而為華人所悅也」，我誇張了一下下）

哎呀，哎呀呀，流落海外的大明英豪居然有這等令人艷羨的待遇！他們是宣傳隊，他們是播種機，吃住拿一條龍啊......真是大長我中華之雄風，數百年以降，浩氣長存哉！國家沒實力，海外同胞能這麼牛？別說門兒，連窗戶都沒有。

依我之孔見，咱要求也別太高，不必「要使環球人類同沐大漢風」，復興到足以使我等兄弟如此風光旖旎的程度就收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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