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是春天的淚，你是誰的淚？

茶 是 誰 的 淚

文 杺隨漂動

朋友在桌上放了袋茶，鄭重地說：明前的,梳頭溪的，新茶。

隔著玻璃杯，我倦慵散漫著，尋找茶葉從水面下墜時掛著的氣泡，看著它徐徐的舒展與浮沉。

是的，就一杯茶，一杯就夠了，直到湯色由柔柔的黃綠慢慢的淡去。

我認識這條小溪，只是每次都行走匆匆，從沒在意過水中的魚蝦，更無暇駐足聆聽它在緩急中跌落的水聲，隱隱的印象中只有小溪兩岸錯落有致的茶園裡戴著斗篷的採茶人喃喃的話語，不論天晴下雨，一個清晨鋪墊又一個清晨，而這條溪也或許在無言的記敘著採茶人一次又一次的掙扎與悲喜。

不知道你會不會這樣去想，生命的進程也如同這條溪流的宿命，在狹窄的壁縫中誕生，趟過叢林躍過斷崖繞過飄著炊煙的村落，無論你有過怎樣的跌宕起伏或是舒緩平淡，最終消亡在蒼茫的湖泊或江海。

我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流逝到了哪個環節，只是在不停的蜿蜒與曲折里，在越來越滯重的腳步里，淡漠了春天、夏天、秋天、冬天。而我是有福的，你說，你我同命同行。

應該去茶園走走，彎腰採擷誕生在茶樹新發的嫩芽上的春意。

若你不忍抖落晶瑩的露珠也行，只需在茶行間留下纖纖的履跡。

一般都會有菲菲的雨，也只有這時節的雨，薄的如紗似煙，漫上來裹住你，輕撫你的臉頰，在你的眼睫上迷離。

遠遠的還可以望見山谷上的櫻桃花，朦朧卻又鮮明，似在眼前而又觸不可及。呵，有雨的日子，我就愛這樣的雨，連同心也被浸潤了，柔軟著，觸動了流連在眼睫上的雨，滑落了…

若你沒有見過茶葉的製作，便不會體會生命的脆弱與頑強，剛剛還掛著雨珠的嫩芽怎麼會經的起反覆的搓揉與高溫。

殺青，初揉，二炒，復揉，三炒…為什麼要用殺呢？我有過親身的體驗，200°的高溫啊，200°！手在滾燙的砂鍋中把芽葉擠壓到非生即死的境遇。

那滴從眼睫上滑落的雨呢？不用眷惜，在它與烈火交融的一瞬，已經羽化成不單調不複雜的永恆。

喜不喜歡我親自泡的茶，它沒有龍井的尊貴，也不會用黃金命名。吮飲一口吧，別懼怕滿嘴都是瑟瑟的苦味，透過時間的過濾，沉澱在唇齒間咀嚼不盡的回憶會從苦的最甜里被喚醒。那麼，請別待這滿杯的馥郁褪祛，品味那滴滑落在心尖上的，不是雨，是淚。

我若是春天，將把這滿眼的淚都灑落在茶園裡，讓每個芽葉都掛上我零丁的淚。

若我又抑或是茶，就把這打濕衣襟的雨收攏，在你手心的杯子里，釋放出遠遠近近的記憶。

是的，我想，茶是春天的淚。而你呢？你，是誰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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