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創作訓練?現實

以故事會主題「現實」為核，創作一篇作品。

點評：獨白的人物可以不變，但是情感的變化需要在語言中體現，可能是故事性不強的原因。建議看看《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小說，思考將死之人在回憶過去不同的時間段時，不同時間的同一個人物是如何憑藉語言而暗暗相遇的。（韋怡然）

獨白

王一婷

一

沒有一個小孩子希望自己的身體是殘障的。也許我和他們還有一點不同吧，我更希望永遠不要知道自己是殘障的，我也只能這樣退一步了。

可是媽媽，是你告訴了我這一切。

我可以不顧左腿的發育不良，蹦蹦跳跳的行走，上幼兒園的時候，沒有人嘲笑我，或許她們會說我搖擺的樣子像一隻傻傻的鴨子，可是我們還是很愉快的玩耍，沒有人拋下我。直到我發現你開始早出晚歸，你開始默默的攢錢，在爸爸已經離開我們的時候，你捧著我的臉，淚水很奇怪的也沾染到了你的手指上、我的皮膚上。我不解的看著你抽泣、流淚，你說：「媽媽發誓，不會丟下你，無論如何也會治好你。」我還沒有上小學，還不完全懂漢字，但它們就像夢魘一般刻在我的腦海里。媽媽，你為什麼，一定覺得我是殘障的呢。

二

寶貝，你為什麼要躲著媽媽呢？是媽媽變得枯黃乾瘦了，變老了，你不敢認了嗎？媽媽沒有力氣跑向你，抱起你，媽媽的身子沉了，眼睛越發的看不清了，可是你是明晃晃的出現在我眼前的，長成了大姑娘。媽媽想把你攬在懷裡啊，讓我好好看一看，你的病好些了吧？可是你倒真像一個小猴竄溜兒走了，還是我的眼，真的看不清啦？你怎麼躲著我呢？

寶貝，我的眼睛真的看不清啦，你躺在我身旁，就變得像幾年前一樣嫩小，你總本能地鑽進我的胸膛，吸吮著乳汁——你可知道，你本該有個妹妹的。你本該有的，可惜你的脆弱讓我沒有辦法拯救她。

寶貝，你讓我抱緊些。只有你能讓我實實在在地感受到我的血肉，謝天謝地，你身上流的，是我的血肉。

可是寶貝，媽媽的堅強是給你足夠的奶水，是把你攬在懷裡，同你睡同你玩，媽媽的堅強依然脆弱得不堪一擊，你的父親——男人擁有捏碎堅強的權利。我為了你好，為了你能更好的成長，不能離開你啊。

可是寶貝，你為什麼閃躲，你躲閃我的時候，我眼中出現了好多星點，出現了你嬌弱的枯黃的臉頰，和粉嘟嘟含著乳頭的嘴唇。你柔軟得像一朵花兒一樣，可你睜開眼，為什麼充滿了陌生和恐懼？

寶貝，我是媽媽呀，為什麼你要躲閃？你不願接近我，可是夜晚，我還是想攬著你。我的胸前濕噠噠了一片，你忽然撫摸我......寶貝，你眼前的，就是媽媽，媽媽下班回來了呀。

一

我坐在開往鄰城的大巴上，母親坐在旁邊，她靠著窗戶，不知道望向哪裡，我記得她是暈車的，所以每次會坐在裡面。我的書包還沒有來得及取下，一放學她就拉我到客車站上了車。嘴巴里一直說著聯繫了什麼醫生，做好了什麼準備。她沉浸在自己多年來為我聯繫醫生與攢錢的麻木的興奮之中，以至於此刻就要達到目標，她反而空洞了。我挺直了身子，老師說過無論何時坐姿一定要端正。我感到她在我身邊變得矮小了，也許是我正了身體，也許是她睏倦得睡著了，我不想轉臉看她，我只感覺她變成了一個脆弱得不堪一擊的小女孩。

是啊，媽媽。你會一天天老去，為什麼你總要在我的身上花費不必要的時間和金錢？為什麼你要殫盡竭力的讓我不得不正視自己的缺陷，你真的這麼討厭殘缺的我嗎？

二

手術沒有做，我們坐在回家的大巴上。我沒有像以往一樣坐在靠窗，頭疼戰勝了頭暈。她聽說不做手術後興奮的登車，不顧一切的跑到最後挨著窗戶，兩隻小手扒著窗戶，似乎對窗外的世界抱無限的憧憬。她單純地激動著：我可以回家了。

可是女兒，你知道嗎，窗外的世界沒有那麼簡單啊，我該如何告訴你，讓你直面你身體的殘缺？媽媽願意窮極一生還你一個健康的身體，最起碼讓你走起路來不那麼歪扭以至於人們都能看出來你左腿的缺陷。

媽媽發誓，我愛你。然而你要面對的不只有媽媽啊，還有社會。你總有一天要離開我的，我害怕你會摔倒啊。

醫生說手術的成功概率只有百分之五十，失敗的可能性也很大，雖然手術失敗，你的身體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卻也依然保持現有的狀態。可是我依然不敢冒險。你爸爸離開我們之後，我花了幾年才攢夠一場手術的錢，二分之一的機會會使它們變成灰燼，媽媽不敢嘗試。只能又帶你離開醫院，可是你，為什麼你會如此開心呢？

也許你是怕疼。可是女兒，我的寶貝，比起身體經受一時的疼痛，來往路人眼神中充斥的鄙夷，會更疼啊。

一

媽媽，我在大學裡擁有了人生的初戀。我早就說過，我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分別，或許只有細微的不同罷了。

媽媽，可是現在我好想把我的左腿治好，你說世界上為什麼有這麼多不公平的事情呢？我一直、一直不敢讓他碰我。左腿是我內心深處最大的秘密。

你說的沒錯，我是一個殘障的孩子。可我從沒有不直面自己的殘疾，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每天晚上洗澡的時候，我撫摸左腿的時候——它就像一個發育不良的我的孩子一樣，你以為我不痛苦嗎？

可是媽媽，你告訴我能有什麼辦法呢？從我出生開始你和父親就沒有停止過爭吵，那時候我真的不懂自己和別人是不一樣的。也許我該感謝你從一開始就告訴我這一點，可我多麼渴望真正過一段正常人的生活，我是指，心態上的正常。可是媽媽，沒有。

你愁苦的臉印在我的生命里，你窮盡一生要換回我一個健全的雙腿，這幾乎成了你人生的信條。

可是媽媽，你看你做的多絕啊，前20年的生命里你一遍遍用行動提醒我：你要有自救意識，你和別人是不一樣的。 你卻又在成功率沒那麼高的手術面前猶豫了。你不僅讓我知道我和別人不一樣，你更讓我知道，我沒救了。

在我第20歲的時候，我遇到了我愛的人，和你一樣，我也以為他會愛我的，可是我最後奉獻出身體的時候，他嚇到了。

媽媽，你為什麼不把我治好呢？你生下我的時候，看到我的時候也被我嚇到了是嗎？剛出生的我裸露著原始的身體，沒有思想和能力反抗一切，就註定是被嫌棄和否定的一生了，這是你給我的定位，媽媽。

如果有一天，我希望閉上眼，什麼也看不見。

圖片來自網路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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