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曉燕：摘取月亮抑或六便士

讀書改變氣質，寫作延長人生

趙醫生是不會愛上關關的，儘管他倆興趣接近，愛好大同，同樣都是循規蹈矩、努力上進的人。趙醫生愛上的是「做事誇張沒有分寸，甚至有時候連最基本的善良都算不上」的曲妖精。為什麼會這樣？我想原因就是趙醫生和關關都活得太循規蹈矩了，反倒碰撞不出什麼火花。趙醫生說過這樣一番話「我又挺羨慕她（曲筱綃）的，生活太辛苦了，大家都一本正經、循規蹈矩，可就只有他，卻偏偏生活得自由自在，恣意汪洋，隨性而為，也挺好的。」

人皆生而痛苦。活在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不得已」。每個人都在道德的約束下，循規蹈矩地生活著。有些人，可能一直都這樣活著；也有些人，可能衝破了這道枷鎖，走向另一個世界。 查理斯·斯特里克蘭應該就是那個走出生活牢籠的人。

他是一個備受爭議的角色。一開始我並不喜歡他，甚至有些厭惡。我想，這樣的人能成為小說的主角，成為偉大的藝術家，真是讓人不可思議，且耐著性子，看看毛姆要怎樣講述這個故事。他無比自私，異常冷漠，說話尖酸毫不留情。他拋下妻兒去追求自己的繪畫藝術，他同挽救了自己性命的荷蘭畫家的妻子私通，並最終拋棄這個女人致使她自殺身亡。可恨的卻不僅僅在此，他害自己的恩人家破人亡，卻自始致終不覺得自己做錯，反而指責荷蘭畫家與其妻子的不是。可怕的是，聽著他那毫無人情的理由，你卻又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歪理」都是對的。他說，荷蘭畫家娶他妻子並非愛情，而是目睹其不幸後的同情與自我犧牲，這非愛情的因子卻讓其妻子因恥辱被人窺知而備受煎熬與絕望。他又理直氣壯地說荷蘭畫家妻子的「自殺並不是因為我拋棄了她，而是她太傻，因為她精神不健全。」話語犀利，全然不顧及他人感受，但是卻赤裸裸地告訴我們生活的真相：生活的殘忍在於，你的悲劇對別人並沒有什麼影響。人們繼續生活下去，誰也沒有因為你的悲劇而活得更糟。冷漠的話語，直逼人的精神世界：生命的價值在於你自身，任何以自殺來懲罰別人的想法或事情，都是愚蠢的，都是自我價值的否定。而人們之所以會有這些愚蠢的想法，就是太在意他人的看法。「如果我們對一個人的看法受到他的重視，我們就沾沾自喜；如果他對這種意見絲毫也不理會，我們就討厭他。」這是每個人自尊心中最厲害的創傷。人人都被這樣的心理折磨。但查理斯·斯特里克蘭不會。他完全不理會自己的所作所為在別人看來是多麼卑鄙，多麼無恥，他照樣我行我素。即使別人對他讚美，他也只一句「當然」令人哽噎。

但他的確是一個天才。他追求自我天性的一面，他拋卻一切社會影響。無論外界對他的諷刺與否定有多深，他始終畫自己的畫。他不介意一切評價。他只追求在畫中畫出自己，畫出真實的自己，只追求沒有慾望佔領不受任何阻礙全心全意地畫畫。他說「我告訴你我必須畫畫兒。我由不了我自己。一個人要是跌進水裡，他游泳游得好不好是無關緊要的，反正他得掙扎出去，不然就得淹死。」畫畫就是他的生命。若讓他停下來不畫，就等於要他的命。所以，我們也可以說，他只要畫畫就行，不在乎畫得好還是畫得不好，反正他得先活下去，再來追求活得好不好。

於是，他極端追求艱難，波折，困苦，為了尋找表現手法，他的肉體與精神不斷地忍受痛苦折磨。最後，他離開文明世界，遠遁到與世隔絕的塔西提島上。在一個叢林里，他找到了靈魂的寧靜和適合自己藝術氣質的氛圍，創作出一幅又一幅使後世震驚的傑作。

人物創設的怪異與不凡，醜陋與偉大，並不會妨礙我們閱讀這部小說。因為，就算斯特里克蘭渾身毛病，非真實地存在，但他身上表現出的毅力與才能，執著與奮鬥，不能不令人感動，不能不令人佩服！人性的真實，人性的矛盾，依然吸引我們閱讀它，撫摸它。

序言說「六便士是英國價值最低的銀幣，代表現實與卑微；而月亮則象徵了崇高。兩者都是圓形的，都閃閃發光，但本質卻完全不同，或許它們就象徵著理想與現實。」但序言又說「《人性的枷鎖》里的主人公像很多年輕人一樣，終日仰望月亮，卻沒有看到腳下的六便士銀幣。毛姆喜歡這個說法，就用了《月亮與六便士》來作為下一篇小說的書名。」不管哪種說法更接近作者的本意，這本小說卻真真實實地再現了人性矛盾中的痛苦與孤獨。

你的月亮在哪兒？你的六便士又在哪兒？如果你也有疑惑，不妨讀讀這本書——《月亮與六便士》。

本期編輯：金秀秀

後期：金秀秀

初審：鄭建興

終審：楊麗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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