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語東風休著力，不禁吹。攤破浣溪沙·小立紅橋柳半垂

《攤破浣溪沙》

【清】納蘭容若

小立紅橋柳半垂，越羅裙揚縷金衣。採得石榴雙葉子，欲遺誰？

便是有情當落月，只應無伴送斜暉。寄語東風休著力，不禁吹。

越羅：越地所產的絲織品，以輕柔精緻著稱。縷金衣：綉有金絲的衣服。

石榴：石榴樹。亦指所開的花和所結的果實。

著力：即用力、儘力。

這首詞寫的是女子傷春的情態：她在紅橋垂柳畔佇立，風兒吹動羅衣，衣袂飄飄。伸手將石榴的葉子採下兩片，可是又該把它送給何人呢？縱使心中萬種情，也只能獨自一人空對斜陽。那東風啊，請不要吹得太過用力，風中的人兒已禁受不起了。

正史可考的納蘭性德的妻妾，共有四位。有這些女子一直陪伴在納蘭的生命里，在外人看來，納蘭也算是享盡艷福，可以滿足了。

但納蘭卻毫不領情，對於上天這樣對他不薄的情分上，他依然在詞中發出了「料也覺、人間無味」的嘆息。這聲嘆息儼然貫穿了他的一生。納蘭的幸福持續到盧氏的離世，在研究納蘭的學者們看來，納蘭詞有一個轉折點，同樣，這也是納蘭的人生轉折點，便是康熙十六年（1677年），那一年的七月，盧氏去世。

面對愛妻的離開，納蘭傷心欲絕，他將盧氏的靈柩停在雙林禪院一年有餘，遲遲不肯下葬。之所以不讓盧氏入土為安，是因為納蘭不忍就這樣與妻子就此永別，他每日承受著巨大的傷楚，只是希望還能看到盧氏的靈柩，似乎就如同看到了盧氏本人一樣。

但這樣畢竟不是長久之計，盧氏終究是要下葬的。中國一向稱為禮儀之邦，任何事情都有嚴格的禮儀制度。靈柩的停法是十分講究的，這與古代的禮制有關。按照周禮，人死之後不能馬上入土，靈柩需要在家中放置一段時間，才可以入土，這是為了表示活著的人對死者的一種留戀情感。

在靈柩停放在家中的日子，被稱之為「殯」，供人憑弔，當靈柩停放到一定天數的時候，才會入土。古時停靈的時間也是有規定的，並不是誰想停多久就可以停多久的。皇帝身份最尊貴，自然停靈的時間也最長。根據等級，依次往下推算，平民百姓停靈的時間應該算是最短的。

納蘭卻視禮制於不顧，他固執地將盧氏的靈柩停放一年多，是十分於理不合的。但在納蘭心中那個，還有什麼比感情更為重要的呢？納蘭將盧氏的靈柩停放在寺院中，每日聽著佛音，看望妻子，心中想念著過去與妻子共同度過的美好歲月，納蘭在寺院里流連忘返，只因他心中守著與盧氏的那份情感。

而也正是這份情感，影響了納蘭後半生詞作的風格，納蘭的作品詞集原本題為《側帽詞》，是用北朝獨孤信的典故，可以看出那時的納蘭以一種貴公子風流自賞的姿態，傲然世間。但之後，納蘭將詞集更名為《飲水詞》，取的是禪宗話頭「如魚飲水，冷暖自知」的意思。那時的納蘭已經是和世間產生了隔閡，內心封閉了起來。

這首詞寫女子傷春，其實真正傷的是自己。納蘭的這首詞依然延續他一貫的詞風，溫婉平和，淡淡的憂傷中帶著典雅的意味。猶如飲下一杯剛沖泡好的菊花茶，雖然有著淡淡的苦味，但喝下之後，余香猶存。

「小立紅橋柳半垂，越羅裙揚縷金衣。」一個美麗女子的形象頓時躍然紙上。「採得石榴雙葉子，欲遺誰？」女子的心情其實就是納蘭的心情，對某人有著深沉的思念，卻不知道該如何送去，讓那人知道，自己的思念有多麼深。

這是一種無能為力的挫敗感，縱使心中有著柔情萬千，也只能隨風而逝。「便是有情當落月，只應無伴送斜暉。」盧氏已經死去，但納蘭對她的愛卻一直鮮活。但也正是因為如此，這份愛情才越加顯得凄迷。

陰陽相隔，生死離別。這恐怕是人世間最悲傷的愛情故事，所以，納蘭在詞的最後感慨道：「寄語東風休著力，不禁吹。」多少心事都只能藏在心裡，東風啊，不要再吹了，風中的人兒已經因為思念過重，無法再承受任何的打擊了。

納蘭詩詞

「最受歡迎納蘭詞容若公眾號 最具人氣的納蘭詞解讀」

詩詞 納蘭詞古文唯美短篇隨筆

王國維：「北宋以來，一人而已」。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