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文化也有季節性

今天手癢，點開看了看有篇寫關於如何重視文化人的文章，當中提到了我們的老大哥，這才提起點興趣來，仔細看下去了。無論是提到的作者錢月航，還是熟悉的網友，所表達的那種呼籲和熱血，首先值得稱道，但也覺得顯得略微幼稚。

從古倒今，中國人既重視文化和文化人，又經常背叛和鄙視。文化一直要求君王「善政」，與民同樂，可到底有幾個一貫做到？文化也一直要求什麼事情或矛盾都要通過文化的方式解決，盡量少動武力，然而歷史上朝代更迭有幾次不是宣告武力？說近一點，清軍入關的時候，幾乎用屠刀開路，摧毀漢文化，坐了天下之後才把漢文化拾掇起來，因為他們覺得脫離了儒家倫理綱常的文化教化，滿人恐怕難以長治久安，很快要滾回關外去。說到底，文化對於統治者而言，總不如槍炮實用，不過需要的時候，又不可或缺，甚至不可不表示短暫的尊重。

因此，「需要的時候」是一個要與否或重視與忽略的分水嶺，也是季節分界，就如過冬時需要煤炭棉衣，如果文化不是這些，就不合乎時令，扔在倉庫里是必然，那麼相關文化人被冷落或擱置，也在情理之中。最近看到一句經典，叫人多時管住嘴，無人時耐住心。倒覺得它從側面，說出了許多文化人的「哲學」。文化人李白是個典型代表，得意時「仰天大笑出門去」，失意時「吟詩作賦北窗里，萬言不值一杯水」或「大道如青天，獨我不得出」。忘記季節的時令性，別人的實用主義，所以鬱悶感嘆來著。

「需要的時候」是一個選擇，另一面是不需要，或需要很少。跟「流行什麼」關係很大，當然也跟「什麼人」推崇大有關係。當年孫中山穿了中山裝，全國人民就都穿中山裝，它還成為國服，載入服裝史冊。這就回答了什麼人和流行什麼的邏輯關係。但是，今天中山裝不怎麼流行，如硬要推動流行色，只會一廂情願，這個道理稍許一想就明白了。

所以需要古鎮的時候，有人重視並捨得出錢保護；需要寺廟的時候，有人就說它是宗教最重要的部分，大事修復，擴大規模檔次；需要文物唱戲的時候，有人就特關心考古和建造博物館……常州的需要，也經常是一時一時，這是因為，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活動的人去了來，來了去，一茬接一茬，各懷各的心思，如果後來者認為，文化比較其他方面來更輕，重視與否，對自己前途、坐穩並無多少影響，那麼文化就必然要成為過季票，文化人兒們也隨之成為昨夢，哪怕今天還在把酒論輕重。

從目前情況來分析看，文化潮流暗中退潮，經濟強軍潮流在來潮，為什麼？這還需要多高的智商來分析嗎？你如果是釋迦牟尼，洞里修鍊的時候，可以讓一些拿刀的傢伙「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惜不是，也不可能再是。況且，佛祖所處那個時代，恰好是佛教正在印度尼泊爾來潮的時候，正當季節，就如中國那個時候是百家爭鳴百花齊放的歲月一樣，無論什麼文化只要文之有理都混到飯吃和官做，連孔子這個鄉村教書先生都能當上祭酒的。再說近一點，七八十年代流行傷痕文學，趕上潮流的文學青年多混進了體制，併到處吃香喝辣，有的名氣大點還可以換老婆，成為新生代貴族，可是現在你若再來拿寫點小說當躋身上去的階梯，身邊的老婆可能義不容辭跟放水錢的跑路。

前幾年我是醉心過一陣文化開路，也接觸了不少基層要文化要得流出膽汁的小官，逐漸卻發現他們說的、唱的、做的，但凡讓你看到令群情激動的都不是真實，九九歸一，都想拿文化當魚餌釣「老人頭」。但不能怪他們，他們自有難處，難言之隱，你若想在這個時代混好，混出點人樣來，那你就得把眼光放上看，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所以我倒是認為，在趕上季節末尾的時候，如果運氣好，遇到要文化的買主，趁早賣一把弄點實惠，不要指望長遠生意，因為你的買主們從來都是短期，而且不是識貨者，而是要穿漂亮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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