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慮青年問馮遠征：我的臉不太有鮮肉范，怎麼辦？

時尚 08-24

原標題：焦慮青年問馮遠征：我的臉不太有鮮肉范，怎麼辦？

每個時代都會看臉，貌美是貌美者的通行證。否則「去韓國」不會成為一種（仍然有效的）玩笑，（主要修臉的）美圖軟體和賣面膜的微商不會大行其道，「小鮮肉+大IP」也不會成為一種（令人哭笑不得的）套路。

於是一張臉成了所有人的焦慮。自拍的時候怎麼擺都覺得不對，和朋友合影時心理負擔超重，有鏡頭對著自己立刻感到百般不自在，發朋友圈之前需要20分鐘修圖…… 到底是哪裡來的偶像包袱？是什麼讓我們對自己的臉如此不自信？

「其實我，不是一個特別喜歡自己臉的人。」當我們把關於臉的焦慮拋給馮遠征時，他的回答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回到1980年代初，馮遠征還在小鮮肉的年紀，但是因為長得不夠「好」，想要成為演員的他頻頻遇到尷尬。他去考電影學院，老師問他是做什麼的，他說我是做拉鎖兒的，老師看了看他說，那你還是做拉鎖兒的去吧。

如果這件事發生在今天，這位老師可能會被送上微博熱搜。但那個時候演員的標準就是濃眉大眼和五官標誌，「要麼帥到像唐國強那樣全國人民都喜歡，要麼怪到陳佩斯那樣一看就能演特務。」馮遠征那時候很瘦，一雙小眼睛放到人群中立刻消失，沒有人認為他可以成為演員。

「老師經常會說：馮遠征這個小品想得非常好，但是他不會說，呃，馮遠征長得好。」

——馮遠征說到這裡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直到1984年，導演張暖忻看中了他，讓他出演了《青春祭》的男主角任佳。這是馮遠征演藝生涯的重要轉折，在那個年代，很多專業演員都沒有機會拍電影，但他作為「一個追求表演夢的男孩」，能夠被導演直接選上，並且成為主角，這在八十年代中期的中國是「很少很少很少見的」。

有趣的是，張暖忻選中馮遠征的原因正是因為她需要一個「放在人群裡頭看不出他是演員的演員」。從雲南拍完《青春祭》回北京之後，馮遠征開始走出對於臉的焦慮。他開始意識到，無論一個人的長相如何，他都可以成為好的演員，他總能找到自己的角色。

「許多孩子都是謝完幕才知道，做演員是一件多麼痛苦和多麼幸福的事情。」

從2013年開始，馮遠征成為了教年輕人表演的老師。他最喜歡給零基礎的人上課，因為他想證明，表演不是那麼玄乎的事情。他帶著一群攝影系（而不是表演系）的學生，用30天的時間排練一場話劇，結果第二場演完之後，就接到天津大劇院的邀請，希望能把這場攝影系學生用30天的時間準備的話劇搬上劇場。

馮遠征特別開心，因為他想讓學生們有機會完成一次真正的謝幕。對於他來說，「如果想學表演，想體驗一個演員的內心感受，最重要的就是謝幕的那一剎那。」得到掌聲之後，才會明白掌聲和尊重的來之不易，這和臉長什麼樣是沒有關係的。

比臉重要的是，對於環境的敏感，以及對於生活的觀察。「當我坐進一個陌生的環境，接觸新認識的朋友時，我會下意識地進行觀察。當一個角色來到的時候，我會從記憶庫中尋找到：啊。這就是我當初觀察的那個人物。」

「年末或者年初的時候，我會總結去年的表演，我會想哪個戲最好，哪段表演最好，那這個東西我就不要了。」

除了觀察和日常積累，馮遠征還喜歡丟棄自己最好的東西。他在每年年末或年初的時候，會總結自己過去一年的表演，當中最好的那些東西，他就不要了，不想再讓它們出現在自己的表演中。「當時可能是你表演的最高峰，但是畢竟你自己在不斷地成長，明年就過去了。安嘉和是個成功的案例，但如果我再演5個類似的角色，你還會看到今天的馮遠征嗎？」

在馮遠征看來，今天中國好的演員越來越少。大部分演員從學校畢業之後，就在用技術演戲。「讓我哭，讓我笑，怎麼都可以。但你會發現為什麼中國現在絕大多數的電視劇讓你看不下去？因為他們並沒有在為藝術而堅持，很大程度上，只是在完成一個賺錢的過程。」在今天，有一張好看的臉，就可能賺錢，以至於表演本身變得索然無味，似乎也沒有人在意。

在採訪的最後，我們問馮遠征能不能來一段即興的表演，就像嘻哈音樂的「 freestyle」那樣。但馮遠征很直接地拒絕了，對於表演，他是徹底講究的。「演員一定要依附於角色，才能表達自己。他們把該釋放的東西都放到了自己的角色身上，所以現實生活中離角色越遠越好。如果說我現實生活中就是那個樣子，那你還覺得我是演員嗎？」

和馮遠征的對話，從臉開始，以臉結束。一個人要認清自己，可能要從接受自己的長相開始，而一個人想要達成某項成就的話，更是與長相毫無關係。嗯，那就不要在意抬頭紋法令紋魚尾紋啦，盡情開始你的表演。

更多與馮遠征的對話，包括對社交媒體的看法（他稱微博為「毒品」），對年輕的定義（不厭其煩地回憶是衰老的象徵），對收藏的癖好（喜歡一隻手錶，是因為它很像我）。請關注隨《智族GQ》9月刊發布的別冊《速朽時代的刻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