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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現代金融角度看北宋的滅亡。



上次分享了南宋的滅亡,今天來分享北宋是如何滅亡的。關於北宋,坐觀君以前從人物的角度分享過幾篇文章:




他是最文藝的皇帝,但結局如此悲慘。



他是文藝小天王,卻把國家帶入深淵



怎樣用一年時間花樣做死斷送自己的江山


(點擊即可閱讀)




一般來說,一個朝代的滅亡不可能只是某一方面的原因造成的,是綜合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雖然這樣說起來,似乎又顯得有點兒「圓滑「。我在以前專門分享過各朝代滅亡原因的系列:




中國歷史上各朝代滅亡的原因(上):夏朝至晉朝



中國歷史上各朝代滅亡的原因(中):隋朝至宋朝


中國歷史上各朝代滅亡的原因:元朝和明朝



中國歷史上各朝代滅亡的原因(完結篇)





其中關於宋朝滅亡的原因,是這樣總結的:「

宋朝滅亡的原因就在於頂層設計。試圖中央集權卻害了地方,試圖限制相權卻養了諫官誤了朝政而且最終竟還是有了蔡京童貫之流,試圖尚文輕武卻將武放得太輕,試圖遏制武力最終卻亡於武力貧弱。





今天咱們換個角度,從金融的角度來看北宋究竟是如何滅亡的。觀點新穎,但畢竟只是一種角度,且多有爭議,僅供參考,歡迎理性建設性的探討。








作者:陳雨露(中國人民銀行副行長)


摘自:《中國是部金融史》


北京聯合出版公司







一個人的生命基本不會超過一百年,去掉天真爛漫的孩提時代、耳聾眼花的耄耋之年,能建功立業的時間不過四五十年。短短四五十年的生命,無論名垂青史或者遺臭萬年,任何人想在史書上留下一筆都是一件難度極大的事情,皇帝也不例外。




無疑,宋徽宗趙佶實現了這個目標。



趙佶在中國歷史上之所以有名,不僅僅是因為他和李師師的風流艷史,甚至不僅是因為他冠絕古今的瘦金體,更是由於徽宗朝經濟金融政策的起伏跌宕。宋徽宗長於書法,卻不擅於經濟金融,徽宗朝所有經濟政策的背後都有另一位書畫天才的影子,就是北宋末年「六賊」之首的蔡京。







蔡京,王安石門生(王安石的門生、朋友基本都被《宋史》列入奸臣傳),熙寧三年進士。神宗、哲宗兩朝,蔡京在新舊兩黨之間遊刃有餘,無論新黨、舊黨都認可他的能力,對他的人品也沒什麼惡感。蔡京是王安石的學生,王安石曾在神宗面前推薦他為自己的繼承人;如此新黨,司馬光對他的評價是:如人人都能像蔡京一樣盡心儘力,何愁天下不治?




崇寧元年(1102年)蔡京拜相可謂是眾望所歸,人們認為蔡京一旦登上相位,所作所為將讓天下人拭目,就連宋徽宗自己也這麼想(庶幾成一代之業,以詔萬世)。




徽宗朝,這位政治智慧與藝術天賦齊飛的人先後四度為相,二十年間所作所為足以名標史冊(惡名)。王安石、蔡京師徒相承,只是蔡京結局比王安石更為凄慘,不僅父子、兄弟反目成仇,自己也身敗名裂、客死街頭。《宋史》對他的評價是「卒致宗社之禍,雖譴死道路,天下猶以不正典刑為恨」。






蔡京的理論





如果讓我評價蔡京,可以這樣說:此人是一個天才,不僅是書畫天才,也是一個經濟學天才、一個錯位的經濟學天才!當代,人們將凱恩斯譽為「當代經濟學之父」。在中國,這套東西古已有之,其締造者和實踐者之一就是這位臭名昭著的蔡京,據蔡京本人說,他的經濟學思想淵源來自《易經》。




《易經》中有這樣的卦辭:「豐亨,王假之;豫大有得,志大行也。」人們這樣解釋「豐、亨、豫、大」:王者在最盛之時,應當一切都崇尚盛大,不必過分憂慮財貨不豐,應當順天理而動,王德自然如日行中天般地普照天下。




根據「豐、亨、豫、大」卦辭,蔡京獨創出一套前無古人、後有凱恩斯的經濟學理論:大家只有盡量花錢,才能迅速生產財富,天下如果有一個人捨不得花錢,就會有很多人沒錢賺,如果所有人都捨不得花錢,天下人就都沒錢賺。一千年後,凱恩斯重複了蔡京的理論:經濟蕭條的時候,政府要擴大財政赤字,以國家的力量擴建工程、完善公共設施,讓人們賺到錢,這樣就能刺激經濟儘快繁榮!否則,沒人消費,生產者就賺不到錢;賺不到錢,生產者就會壓縮生產;壓縮生產,就會產生更多失業;更多人失業,就會進一步壓縮消費,然後就是經濟危機。




根據「豐、亨、豫、大」理論,蔡京提出了自己的施政綱領,看起來跟後來凱恩斯的財政擴張政策也差不多:作為皇帝,宋徽宗要第一個帶頭捨得花錢,皇室和各級官衙要修造官衙、水渠、宮室、園囿,流民有錢賺就不會是流氓、流民有飯吃也不會去無事生非,天下承府庫就會越來越充盈,此所謂「豐、亨」;皇帝宮室、百官官衙、百姓住房才會越來越寬闊,所謂「豫、大」!




如此,天下可定!




蔡京這套理論聽起來還是挺靠譜的,跟凱恩斯一樣,兩者都在闡述一個邏輯:刺激消費、拉動經濟。




然而,史實告訴我們,在「豐、亨、豫、大」指導下,北宋最終走上了亡國之路。






蔡京錯在哪兒了呢?






西方經濟學告訴我們,在沒有達到潛在的增長速度之前,政府可以加大投資、刺激消費,以促進經濟增長;西方經濟學沒告訴我們,所謂「凱恩斯主義」是有前提的:以投資刺激經濟,所有市場參與者必須身處規範的市場,有明確的交易規範、有效的法律制度,並且不能存在一個壟斷一切資源的強勢主體。




一句話:投資和消費都是對的,關鍵要看誰投資、誰消費,在什麼時候投資、又在什麼時候消費。




我們說過,經歷了熙豐變法、元祐更化、紹述之爭,北宋王朝官家豪強勢力早已長成,對資源的控制能力已經滲透到社會方方面面。所謂「豐亨豫大」是在完全缺乏契約、產權、法律約束的前提下推行投資、消費政策,從經濟理性角度考慮,封建官僚將按照權力大小分配資源:投資的是皇室、花錢的是封建官僚,而賺錢的只有官商。




於是,我們看到了一位縱情山水、畫工、書法、妓館的皇帝,還有《水滸傳》里的生辰綱、花石綱!




在《中國古代漢語詞典》中,「綱」指代成批運送的貨物,所謂「生辰綱」就是各地封建官吏借皇帝生日之際成批向宋徽宗行賄;這位藝術天才還喜歡奇石,於是又有了「花石綱」。




太湖之上曾有一塊奇石,長四百餘丈、寬兩丈,石材玲瓏剔透、宛若天成,中唐年間白居易曾親手在石上栽下一棵樹苗。四百年後,樹苗已成參天巨木,地方官居然忽發奇想,要將巨石連同大樹一起獻給宋徽宗!巨石運抵京城汴梁的時候,總計花費了八千萬緡錢,相當於一戶中產之家二百年的收入!




這只是一塊石頭,一戶中產之家二百年收入也斷送不了北宋王朝。可怕的是那些出主意的封建官僚。




從廣大北宋人民住房情況來看,富裕人家一般會住獨門獨院,院子里偶爾也會有些石頭、假山……只要這家人稍微富裕點,封建官吏就會在人家的樹上、石頭上、房梁甚至大門貼上皇家標記,表示要取走這個物件送給皇帝。




這些物件不一定很值錢,但是,封建官僚會讓主人掏出來很多錢;我看上了,就等於皇帝看上了;主人不但要貢獻出這些物件,還要負擔運往汴京的費用;更離譜的,主人要早晚向物件磕頭,像對待皇帝一樣對待這些物件,否則,就是對皇帝不敬——「大不敬」,這可是要殺頭的罪名!




誰又能天天對著自家大門或者家裡一塊破石頭磕頭呢?有門路的托關係,拆牆破屋把這些物件恭恭敬敬請走;沒門路的,為此「破家者不可勝數」。




這才是「豐、亨、豫、大」錯誤所在:天下者,人人之天下,非一二人之天下,極少數封建官僚的揮霍無度,又焉能真的通過這種投資和消費刺激經濟增長?難怪脫脫在著《宋史》時曾擲筆慨嘆:宋徽宗無一般不曉、無一般不會、更無一般不愛,諸事皆能,獨不能為君爾!




一個社會,如果作惡者得不到應有的懲罰,反而可以心安理得享受搶奪來的財富,那麼,社會馬上就會喪失財富創造機制——既然創造不能擁有財富,又有誰肯去辛苦創造呢?一旦人們以毫無節制的消費為榮,社會風氣立刻就會變壞,《宋史》這樣描述徽宗朝的社會風氣:錢是所有人都喜歡的東西,骨肉至親可以因為錢離散,公卿大夫可以為錢殞命,市井之人可以為錢鬥毆致死……




當然,宋徽宗是感受不到這些問題的,他只是知道自己的錢越來越不夠花。神、哲兩位雖然摟了很多錢,大部分都被這兩位志大才疏的帝王在西夏邊事上用光了,靠沒收幾塊破石頭是遠遠實現不了「豐、亨、豫、大」的。




那麼,錢從哪裡來呢?




答:想要錢,找蔡京!






蔡京的貨幣改革






崇寧元年,蔡京剛剛為相,就拿出了第一個斂財手段——幣制改革!




神宗朝、哲宗朝是北宋鑄幣最多的年代,新黨撈錢無論如何驍勇都沒對貨幣下手,也沒有禁絕私鑄,市面上流行貨幣被稱為「小平錢」,重量在三克左右,與隋五銖類似。




崇寧元年,蔡京剛剛拜相就在陝西路鑄行「當五大錢」,意指這枚銅錢可以當做五枚小平錢用。




從當時情況來看,推行「當五大錢」確實有情可原。陝西路歷來是與西夏交兵的戰場,在這裡做生意的基本都是西夏人和北宋官府。「當五大錢」發行區域就是宋夏邊境,主要目標是去西夏收購物資。對党項人,用點貨幣手段無可厚非,況且,「當五大錢」發行量很小,偶有流通進內地即被收藏起來,並沒有出現貶值。




崇寧二年(1103年),事情就不靠譜了。




十一月,蔡京下令,仿「當五大錢」在全國範圍內鑄行「當十大錢」,並在官鑄小平錢重中加入錫(這個時代的小平錢也被稱為「加錫錢」);同時,下令全國範圍內禁止私鑄貨幣,一年之內廢黜此前所有非官方貨幣。




靠鑄大錢斂財的朝代並不鮮見,蔡京「當十大錢」的奇特之處在於,同樣一種貨幣,在不同地區卻規定了不同的標準:陝西路、河北路、河東路等朝廷控制力最強的五路,「當十大錢」當十枚小平錢使用;淮南、荊湖路等四路當五枚小平錢使用;在兩浙路等商人勢力較強的地區則只能「當三」,實際上恢復了「當十大錢」的本來價值。全國還有一個地方不允許流通當十大錢,那就是蔡京的老家!看起來,蔡京還挺照顧老鄉。




這種極其離譜的貨幣制度立刻在全國範圍內造成了貨幣混亂,所有人都不敢再賣東西,所有人都急著買東西,因為手裡的貨幣隨時可能成為一堆廢銅爛鐵。當時的筆記小說有這樣的描寫:有錢人家紛紛修葺房屋,並提前買好所有材料,沒想到工人卻要求按日結算工錢,任何人都生怕錢砸在手裡;很多買賣人直接關閉了店鋪,生怕賺到錢(留下貨物還可以接著賣,錢就不行了),大白天來到市鎮上,卻買不到一束柴薪、一斗白米……




兩年後,蔡京非常鬱悶,因為,「當十大錢」並沒有帶來多少收益,無論皇帝、官家豪強還是升斗小民,對蔡京的幣值改革都極為不滿。更讓蔡京鬱悶的是,崇寧五年(1106年)二月天空中有一顆彗星,說什麼也趕不走。




民怨沸騰,天現異象,是一定要有人出來背黑鍋的!




當月,監察御史沈疇以「當十大錢」為由上疏彈劾蔡京:朝廷鑄造當十大錢已經幾年了,不但國庫未能因此充盈,反而導致物價騰貴;靠「當十大錢」發財的只有官家豪強,這些人盜鑄,販運有數倍之益,賺到錢後就瘋狂兼并土地,現在已經是盜賊烽起,萬民嗷然;結論:必須罷免蔡京!






市場之魂






宋徽宗政和二年(1112年)五月,蔡京第三次出任北宋參知政事,這一次,他在相位上足足待了八年。八年間,蔡京推行了很多在當時看來匪夷所思的財經政策,終於把北宋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可以用一個不太精準的辭彙概括蔡京的第二招斂財政策——市場化,手段則是北宋另一種紙幣,錢引。




從漢武帝起,鹽鐵專營就是皇家撈錢的不二法門,只要壟斷了生產生活的必需品,天下人都得乖乖把錢交出來。熙寧年間以來,新舊之爭幾經反覆,不知多少人為青苗法廢立打破頭,惟獨沒人對鹽鐵酒茶專營說三道四!




蔡京為相的時候,北宋已經形成了相當完備的鹽、鐵、酒、茶專營制度,即「禁榷」。在古文中,「禁榷」是一個很形象的辭彙,「禁」為禁止、「榷」的本意則是獨木橋,《史記》這樣解釋禁榷:「禁他家,獨王家得為之。」




當然,從西漢《鹽鐵論》開始,賢良文學就開始不遺餘力地攻擊鹽鐵專營,認為鹽鐵專營的本質是搜刮天下黎庶錢財。不僅如此,鹽鐵專營在各個方面都非常缺乏效率,創新自是不用提及。這些人是官商,官商、官商,官在前、商在後,借替朝廷斂財之機把更多錢裝進自己的腰包,除了他們自己先富起來,天下再沒有別人能後富起來。




熙豐年間的情況有點特殊,北宋朝廷為了調動各地的斂財積極性,禁榷收入大頭歸各路、府,朝廷只是不定期按一定比例徵調各地禁榷收入。為了增加自己的收入,所有州、道、府、縣都相當認真地對外地鹽鐵酒茶等各種專營產品進行了查禁——也相當不負責任地放任、甚至鼓勵本地專營產品流入其他地區!




儘管禁榷制度非常嚴格,但由於不同地區之間存在極強的競爭,鹽鐵專營執行下來也就大打折扣,北宋王朝所謂「鹽鐵之利」主要還是靠商稅。




在蔡京看來,這實在是太愚蠢了。




蔡京能從《易經》中悟到凱恩斯主義,當然也能在鹽鐵專營實踐中進行前無古人的創新:政和二年,剛剛回到相位的蔡京就開始「大變鹽法」、「大變茶法」……所謂「大變」,核心只有一個,那就是放開鹽、鐵、酒、茶專營,將生產、運輸、銷售環節全都留給民間!即,市場化!




對,您沒看錯,就是位居北宋「六賊」之首的蔡京放棄了鹽鐵專營,就是《水滸傳》中臭名昭著的蔡京在努力推行市場化。




政和二年,蔡京下令廢黜所有官營手工業工場、鹽場、茶場、酒場,所有禁榷制度下的產品,其生產、運輸、銷售都可由民間自定,只需在中樞朝堂領取特種行業營業許可證——錢引。




蔡京恢復了范仲淹的「錢引」制度。




「錢引」為宋仁宗年間范仲淹首創,雖然也是一種壟斷式的配額制度,相比王安石的官府壟斷鹽鐵經營畢竟還是好了很多。多少年來,錢引作為官方特許憑證一直有著良好的信譽,私商獲得錢引之後就可以自行組織生產、運輸、銷售專營商品,後期錢引甚至已經成為帝國通行的紙幣。




所謂「以錢請鈔,以鈔請鹽」。




當代,有人這樣評價蔡京廢黜禁榷,說他「轉變了官府在專賣領域的職能」、「恢復了市場定價職能」、「通過向商人徵收專賣引錢實現了稅收公平」。




僅以表面形式而論,以上這三條,條條站得住腳。買到錢引後,如何生產、如何運輸、又如何定價,商人自己說了算;專賣之利被隱藏在錢引里。所以,有人對蔡京「大變鹽法」的定論是:中國古代專賣制度的根本性演變,通過市場實現了交易公平。






真的是這樣嗎?






在論述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先澄清一個問題,所謂「市場經濟」並不是今天獨有,更不是幾個發達國家的專利。人類剛走出洪荒的原始時代,我們的祖先就已經開始了物物交換,這就是最初的市場。自漢代起,我們的貨幣經濟就已經高度發展,此後歷朝歷代都有大量貨幣存在,沒有市場、沒有商品經濟,要貨幣幹嘛?




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會有交易,有交易就有市場,人就是市場,市場永遠不可能被廢黜。




不過,市場有很多種,不是每一個市場都能有效配置資源,更不是每一個市場都能建立公平的財富分配機制。正如我們今天的世界,絕大多數國家都奉行市場經濟,可是,一百多個國家中,能真正通過市場促進經濟的不過也就是西方老牌發達國家、金磚四國這麼幾個。




市場經濟的關鍵,不是市鎮里有多少地攤、多少門店,也不是價格管制、實物配給,誰來生產、誰來交換、誰來定價,那些都只是市場的表象!市場之魂是建立一個人人都能遵守的規則,包括最為強勢的托拉斯,也包括市場最後的仲裁者——帝國朝堂,大家都必須臣服在市場規則之下。




市場規則其實也很簡單:等價交換,用馬克思主義經濟學來描述,就是交換商品的社會必要勞動時間一定要相等!




理論上,這個規則非常簡單,簡單到是一種人所共知的常理;實際上,這個規則執行起來又幾乎不可能。只要有交易者不具備同樣的起點,那麼,就一定會有人利用自己的優勢破壞遊戲規則,使得交換不再等價。比如,在地攤上討價還價,是因為買者不知道商品的真實信息,所以,賣東西的小販試圖利用信息優勢賣一個高價。




與街邊小販相比,市場上的強者更有可能藉助自身實力不斷違反規則,反而忽悠別人遵守規則,把利益讓渡給他們。國家永遠是市場中的最強者,也是市場最後的保護神,面對市場自身永遠無法解決的問題,國家會通過種種手段限制強者,使得市場回歸本源。




如果國家反其道而行之、率先違反規則,那麼,市場就會蛻變為最犀利的財富掠奪武器,所謂「規則」也就只是強者掠奪弱者的規則。




天下之財,以商奪之,摧之無形!




在廢黜官營專賣、推行市場化的同時,蔡京又想到了一個餿主意,跟《易經》里悟出的凱恩斯主義一樣,這個餿主意也非常有當代經濟學韻味:合同場法。私商在獲得錢引的同時必須按合同場法跟官府簽訂合同,核心只有一點:承認錢引流通時限根本不確定,沒人知道何時上一期「錢引」作廢,也不能以舊換新。




過期作廢、費用自理!




自此,天下富人好像變成了童話中的灰姑娘,都穿著傳說中的水晶鞋,別看舞會上衣著光鮮,一過午夜十二點就現出原形:很多人早晨起來還是富翁,晚上睡覺時卻發現自己變成了流丐,因為自己手中的錢引作廢了。




蔡京終於創造了世界貨幣史上的一個奇蹟:在不減少貨幣儲備(鹽鐵酒茶)的情況下,通過擅自更迭紙幣斂財!




過去,老師王安石雖然搞的雞飛狗跳,好歹還培養了一大批官商、天下還有一大批富人(先姑且不論這些人的錢是否合法);現在,學生蔡京專撿有錢有勢的下手(沒錢沒勢當不了鹽鐵商),州道府縣的鹽鐵專營之利也大部分被朝廷拿走,財富開始急劇向最強勢的封建官僚集中。




這不是市場,這是一場所有人反對所有人的戰爭,天下人都隨時有可能被剝奪財富乃至生命。




中國古代史中,私人土地接連州縣的時代只有兩個,一個是東漢末年的塢堡時代,另一個就是宋徽宗時代。同時,《宋書》也這樣為我們記載了蔡京的功績:朝廷再無錢財匱乏之虞,無論是宋徽宗私庫、國庫還是戶部,錢財都多得數不勝數,不知多少錢財被流水般花了出去。




天下盡為天子私財、四方之錢盡入中都,上溢下漏,而民重困!




——宣和四年(1122年)四月,童貫(與蔡京齊名的北宋六賊之一)率軍北征,在今河北高陽徵調廂軍,由於沒錢,地方州府早就不練兵了,「軍須之用,百無一有」、「城戍守御之物,悉皆無備」……此時,距女真入侵僅剩三年。




——政和七年(1117年),宋徽宗開始建私家園林——「艮岳」,十年後,艮岳建成,方圓十里,山高林深,飛禽走獸更是應有盡有。《水滸傳》中所謂的「花石綱」就是為了建艮岳在江南搜集奇花異石,不知多少人為此傾家蕩產。




——政和七年,洶湧的黃河在河北路決口(今河北滄州一帶),這個地區一半以上的人口被洪水吞沒;次年,江淮一帶大旱,水鄉變為人間鬼蜮。方臘這樣號召麾下流民:天下之財乃人人之財,現在,官家把貧人僅有的一點粟帛都拿走揮霍了,花石綱更是讓富人都無所歸依;諸君與其眼睜睜看著妻子兒女被餓死,不若隨我仗義而起,旬日間江南可定!




靖康元年,蔡京死於發配路上,遵從本人遺囑,門人在他的墓碑上只刻了這樣一句話:「開元之末,姚宋何罪」。




蔡京,你真的以為自己無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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