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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能不能犯錯?

知乎上一個很火的帖子,一個三甲醫院的實習生,在骨科輪轉。操作時誤把患者的留置針拔掉了,心裡很難過,一個人躲在廁所哭,不知該如何面對接下來的實習生活。


這種事在實習時怕不少人都遇到過,人非機器,孰能無過,更何況是新手,但犯了錯,帶教老師的處置方式不同或許會產生完全不同的結果。你有沒有遇到一個好老師。


實習時的兩件事,我至今記憶猶新。

第一件事


一次管直腸癌 dixon 術後的病人,我跟老總班。患者突發腹痛。


病人跟我說:醫生,我以前痛就用止痛栓,效果很好,您給我開個止痛栓吧。


深夜,我不好意思叫醒老師,就直接給病人開了 25 mg 同杜叮,納肛。

第二天早上查房時教授知道了,當時臉一沉,但沒說什麼。查完房教授把我拉到一邊,問我:小魯,你為什麼要給他開同杜叮?


我說:他疼得很厲害啊,而且以前用過,效果不錯。


教授說:你先想一想,他的吻合口離肛門有多遠。


我說:11、12 厘米吧。


說完我仔細一想就懵逼了,然後立馬嚇出一身冷汗。如此低位的吻合口,從肛門塞進去兩粒止痛栓一刺激,搞不好就瘺了。

腸瘺可是普外術後最怕的併發症。低位腸瘺,瘺進盆腔的都是大便,一瘺立馬廣泛感染。運氣好的能保下來,運氣不好的二進宮手術,丟命的都有。


教授看到我這個樣子,也沒多說什麼。


當時患者還沒排氣。那幾個日夜,我一直守在那位病人的床邊。心神不寧,坐立不安。我甚至隨時準備好了腹腔沖洗、負壓吸引的東西。病人有一點肚子痛不舒服,我立馬就會緊張得跳起來。


因為我怕,怕得要死。我發自心底地怕他瘺了。我怕他因為自己的低級錯誤再多挨一刀,甚至更糟。我不敢想。


五天以後,病人通氣通便了。我心中懸著的巨石終於落地。

這時教授才跟我說:小魯,首先,以後自己開藥還是先告訴我們一聲。這是保護你。因為你還沒有處方權。但不用怕。出了事也有我頂著。經過這一次,你永遠都不會再犯這種錯誤。


當時我就梗咽了。


從那以後,我處理腹痛的病人時,經常會想起這一次經歷。當然,我再也沒出過類似的差錯。


第二件事

剛進科的時候,我天天拉鉤。過了一段時間開始縫皮。縫皮雖簡單,也是有技巧的。要順著三角針的弧度用力,否則針背容易彎。


有一次做胃 Ca,做完關鍵部分教授下台走了,剩一個主治帶著我重建關腹。他縫腹膜,我縫前鞘和皮膚。


那個病人是二進宮手術的,腹壁皮膚都瘢痕化了,硬邦邦的。皮下深筋膜也粘得厲害。我那時剛學縫皮,本來技術就差。又碰到這種難度大的病人,縫的滿頭大汗。


我喘著粗氣,手直發抖,洗手衣和帽子都汗濕了。


縫針要兜底。否則留個死腔在裡面,脂肪液化、術後感染會很麻煩,要拆了線放引流片。有一針我兜得太深。但當時我手已經酸了,不想再退針重來。於是我一個猛的抖腕,清脆的一聲「啪」,針斷了。


我捏著針持上僅剩的一點的針屁股和斷了的線,腦子一片空白。主治看出了我的慌亂,安慰我說:沒事兒,這種事我們以前實習都干過。然後就接茬帶著我開始撈針。


但是我挖得太深,那個病人還是 HCV 陽性,我們怕扎到手,不敢亂撈,摸了半天也沒摸到。最後,主治只能在進針的地方,垂直腹正中切口又開了個 2-3 cm 的小口子。再拿著電刀和小彎進去探。


10 分鐘後,針終於撈出來了。我看到針插在腹直肌里,把針拔出來時,針眼滲了我一手血。起碼有幾毫升。


我當時沮喪萬分。出這麼點血倒是問題不大,但縫針原則上就是不應該縫肌肉的。一來愛出血,二來術後病人會比較痛。


我悻悻下了台,把病人送到 PACU。


科里主治走過來對我說:「你現在肯定很失落。」然後他頓了頓,「但這是值得的,這次教訓會讓你成長更快,以後變得更強大。他搭著我的肩膀,說,「以後你肯定能給更多病人做非常漂亮的開關腹。」


那個病人術後,我每天都給他換藥,也不好意思開醫囑收費。看到他的切口,我覺得很內疚。幸運女神再一次眷顧了我。病人恢復順利,如期出院了。


但是我知道,他的腹壁上會多出一小截淡淡的瘢痕,橫切口。有經驗的醫生一看就懂,一個大男人肚子上有橫切口,這說不過去。他畢竟不可能去做剖宮產。


之後每一次縫皮,我都會在腦中默念每一個需要注意的細節。三分之一持針,保持針距,垂直進針,順著弧度走,兜底,不碰肌肉,對稱出針,打結張力等等等等。


不久後,我就真的能縫得一手好皮了,有一次教授甚至沒看出來是我縫的還是主治縫的。


後來我帶師弟師妹縫皮,他們說師兄,你的皮縫得真漂亮。


我笑,竟無言。我想,希望你們不用經歷這種事,以後也能和我縫得一樣好看。


在臨床的時間不長不短,也有幾個年頭了。這兩件事令我最印象深刻。它們都可能導致嚴重的後果。或許不致命,但對患者的弊端顯而易見。上帝眷顧我,墨菲定律沒有照進現實。但那種怕,那股緊張,我忘不了。


這不同於在手術台上,刀尖在大動脈旁遊走、滾燙的鮮血隨時可能噴涌而出的那一份緊張。因為我心裡清楚,是自己犯了錯,才會這樣。


但是後來我終究想通了。因為經過這兩次,之後的工作中我確實規避了不少錯誤。一些之前或許發現不了的錯誤,我也能夠及時發現並終止。


這些教訓讓我記住的不僅是簡單的兩個知識點,而是對待工作的態度。人不可能不犯錯,但它們使我對其他的細節更加謹慎入微。我欠那兩位病人一句抱歉,卻用從他們身上學到的東西幫助了更多的人。


我的學生


不知不覺,我從研究生、博士生變成了師兄、甚至老師。來實習的同學看到我都會禮貌地叫師兄好或者老師好。


一次帶一個女生實習,她對外科興趣盎然,眼睛裡閃爍著好奇的光。女生上手很快。跟了我們組一個多星期後,換藥拆線已經駕輕就熟了。我覺得應該放手讓她多做點其他的操作。


正好那天有個右半術後第 8 天的病人要拔盆腔引流管,在科里屬於簡單操作。我對她說,你去拔了吧。然後簡略講了下步驟。


她開心地去了。我覺得她肯定能搞定,當時手頭事也多,就繼續忙著開醫囑。沒過幾分鐘她就開心地回了,手上還拿著拔下來的管子。


我說:這麼快啊。管子別拿手上,快扔黃色垃圾桶里去。剛說完,我覺得似乎有什麼不對勁。再定睛一看。她手上拿的是 T 管。這丫頭把病人的 T 管當引流管拔了。


我懵逼了一兩秒,立馬鎮靜下來。我讓她坐過來,問她:你知道你拔的是什麼管子嗎。


姑娘看著管子說:這不是盆腔引流,啊,不對,不是,啊,啊!!!


我看著她在我眼前整個人呆住,然後臉唰地一下就白了,慘白。這孩子顯然知道 T 管的重要性。


接下來的幾分鐘,她一直低著頭對我道歉。愧疚得不得了。我看著這個快哭出來的女生,就像看到了當年給超低位保肛術後的患者塞止痛栓的自己一樣。其實我也很自責,因為我是本院醫生,她還是學生。我應該盯著她做臨床操作。但我卻因為手頭太忙,放她一個人到了病床邊。


簡單是對我而言的,她還是個初學者。根本上說,這是我的錯。


我跟她說了好半天,盡量 seriously and kindly。我說這事怪我,你別急。過了一會,姑娘終於平靜了,說老師對不起。這個病人現在開始我來守,隨時向你彙報。我點了點頭。女生抹了把淚就去病房了。


我看著她走遠,竟情不自禁地笑了。這個背影是那麼似曾相識。我當年也是這麼認完錯,這麼擦了把鼻涕眼淚,白大褂一抖,就往患者床頭蹲著去了。


每一個醫學生成長為一個醫生,乃至一個優秀的醫生,都必然會犯不少錯誤。有相對小的錯誤,比如配鹽開成了配糖。也有大的錯誤,比如把氯化鉀開成靜推。幸好醫院是個嚴謹的地方。在老師的監督、護士的提醒下,大部分的錯誤都會在釀成惡果前被及時指正。


但總有一些錯誤,是無法避免的。比如第一次單獨值班,凌晨三點的闌尾炎。比如大家都走後,一個人的縫皮。我們不得不去面對。但它們並不可怕。


因為一次這樣的錯誤,可以使你受益一生。你在「坑」了一個病人的同時,也造福了接下來的一千、一萬個病人。


後來那個被誤拔了 T 管的病人也順利恢復了,沒有出現任何併發症。女生釋然了。我也終於鬆了口氣。


實習的女生給病人寫出院小結的時候,我坐在旁邊問她:怎麼樣,開不開心。


她笑,用力地點頭。過了兩秒又突然不笑了,說:不對,這次只是運氣好。下次出了意外我就會非常非常不開心了。


然後,我像醞釀已久一樣。一字一頓、原封不動地說出了當年教授對我說的那句話。我說:不用怕,經過這一次,你永遠都不會再犯這種錯誤。


語落,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而去。


身後,女生淚光閃爍。


實習時,你犯錯哪些錯誤?你的老師是如何處理的?歡迎在評論區留言。


編輯: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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