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周報（另，湖南人打算怎麼救中國）

過去一個多禮拜都在生病，公號也沒寫。錯過的事情不多，好像就楊絳去世。我想我還是生病比較好，反正我對楊絳也沒興趣，文章都沒讀過，硬寫也沒話說。

前段時間每天晚上咳嗽得無法睡覺。今天看上去可以睡覺了，但是雷洋的案子被北京市檢察院宣布立案偵查了。有個人說，凡是原來為警察說話的，請儘快在跟帖里道歉兩百字，否則朋友圈拉黑。想了想我跟這人並不認識。不過我是準備道歉的，因為早先我寫過一篇文章說公民為了生命安全，無論如何不應該跟警察暴力對抗，而當時我是相信雷洋嫖了娼的。未來如果連嫖娼這件事都推翻，我應該道歉。面對警察無端的傷害，公民採取暴力對抗的確是一個選項，至少美國憲法里表達了肯定的態度。

生病讓歲月靜好。這輩子，我第一次用醫保卡去醫院看了病。我之所以扛了一個禮拜不去看病，因為以前對醫院的印象太惡劣了。挂號排隊，就診排隊，劃價排隊，交錢排隊，取葯還要排隊，總之要排無數個隊，還要眼睜睜看別人加塞生悶氣。這次讓我對醫院的印象大為改觀，可能是全國最擁擠的協和醫院，進去一路插卡插卡插卡，隊都沒怎麼排，居然一個小時不到看完出來了。本來我跟老闆請了半天假的。看來社會真的在進步。但是大家好像都對社會要求挺嚴格的，像看病這種進步我就從來沒聽說過。不過嚴格要求是好事，只有嚴格要求才會有更多的進步，才會有更少的雷洋和魏則西。

生病期間看了本書，《湖南人與現代中國》，作者裴士鋒是個美國人，歷史學家。裴士鋒耶魯大學畢業後到長沙一所中學教了兩年書，剛好他的叔祖在上個世紀初也在同一所中學裡教過書，所以他成了湖南鐵粉。粉到什麼程度呢，裴士鋒認為湖南人對近代中國影響極大。明末清初倡導排滿和民族主義的王夫之算是湖南人的精神偶像，曾國藩左宗棠帶領湘軍打滅太平天國算第一代，譚嗣同、黃興、楊度、宋教仁、蔡鍔算第二代，毛澤東算第三代。這些名字排下來，是不是有種龍珠湊齊的感覺。的確沒有第二個省份有這麼強大的陣容了。那幾屆湖南人很行，行到他們會說「若道中華國果亡，除非湖南人盡死」（楊度《湖南少年歌》）。這話比「楚雖三戶，亡秦必楚」還有氣勢，關鍵是人家還沒有吹牛。

那屆湖南人氣魄很大。他們想要救中國，如果中國救不了，他們打算建一個湖南國，然後能救幾省救幾省，總之中國文明就靠湖南人了。毛澤東就在1920年9月3日的湖南大公報上發文《湖南共和國》：「我是反對大中華民國的，我是主張湖南共和國的。」當然毛澤東很快投身共產主義事業，以後也再沒提過湖南共和國的事。後來很多人替毛辯解，說他不是要搞湘獨，那只是在整個中國救亡圖存背景下的激憤之語，云云。

剛好最近阿姨劉仲敬好像也在研究湖南人，在他的公號上發了《湘人共同體與東亞格局》系列文章。阿姨還是一貫的攢人品敗人品的歷史框架，他說湖南人幾百年前還是野蠻山民，所以湖南人保留了比較完備的組織資源，曾國藩才可以用這種組織資源建立湘軍。湖南人的蠻勁和戰鬥力也來源於此，後邊那些話跟裴士鋒就差不多了。

湖南人的蠻勁我是深有領教。十幾年前我還在報社的時候，有天收到厚厚的一封來信，有兩三萬字，手寫的。寫信人是我的讀者，看上去他收集了我發表的所有文章，認為我寫錯的地方，在信里逐條批駁。我讀得滿頭大汗，完全是一種被碾壓的感覺。

後來我和這位讀者成了好朋友。有一次我問他，當時我們又不認識，你寫那麼長一封信來罵我，不怕我收不到或者乾脆不看嗎？他回答說，我花了兩個星期寫這封信，無所謂你看不看到、什麼反應，我只要把想說的話說完就行了。

這個人就是黃章晉，著名公號大象公會的創始人。給我寫信的時候，他還在湖南郴州，是當地銀行界的點鈔冠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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