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節氣讀首詩·大暑

《夏日閑放》

時暑不出門，亦無賓客至。

靜室深下簾，小庭新掃地。

褰裳復岸幘，閑傲得自恣。

朝景枕簟清，乘涼一覺睡。

午餐何所有，魚肉一兩味。

夏服亦無多，蕉紗三五事。

資身既給足，長物徒煩費。

若比簞瓢人，吾今太富貴。

唐開成三年（公元838年）夏天，大暑時節的東都洛陽城，酷熱難當。大詩人白居易，躲在自己位於履道坊的府第之中避暑，提筆寫下了這首《夏日閑放》。

時暑不出門，亦無賓客至：時當大暑的酷熱之際，我沒有出門，也沒有賓客上門。

靜室深下簾，小庭新掃地：幽靜的居室之內，門帘放得低低的；室外的小庭院，剛剛打掃過，顯得潔凈幽雅。

褰裳復岸幘，閑傲得自恣：天氣太熱了，又是在自己家中，我撩起下裳，推起頭巾，露出前額，放鬆一下。

朝景枕簟清，乘涼一覺睡：為了涼快，夏天的早晚，睡覺都墊著清涼的竹席。

午餐何所有，魚肉一兩味：中午吃的是什麼呢？菜肴不多，但有魚有肉。

夏服亦無多，蕉紗三五事：自己的夏衣也不算多，只有蕉麻衣服三五件。

資身既給足，長物徒煩費：朝廷給的工資已很充足，自己有吃有穿有住，再不知足就是徒增累贅了。

若比簞瓢人，吾今太富貴：如果與簞食瓢飲的顏回相比，我如今已經很富貴了。

「簞瓢人」這個典故出自《論語》，指的是顏回。

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

簞，用以盛飯；瓢，用以飲水。簞瓢，指的是顏回飲食簡單，生活簡樸，安貧樂道。

說起物資條件，說起安貧樂道，白居易跟顏回相比，那得相當地不好意思，他是得深感愧對先賢，必須的。

顏回一生未做官，家庭貧困，而且早逝。白居易年紀輕輕就躋身朝廷清要之官，雖然仕途幾經沉浮，但工資收入卻一直很高；此時他在洛陽擔任閑職養老，更是生活質量超高，整個就是一富貴閑人。

再比一比兩個人的人生「三立」：立德、立言、立功。

顏回學了一生，窮了一生，也就是弄了個「立德」，還全是孔子他老人家誇的；顏回本人並沒有留下任何重要的著作，沒能「立言」；由於他沒有做官，而且早逝，更沒能為國為民「立功」。「三立」之中，只有「一立」。

白居易就不同了。首先他為官多年，於國於民有功，僅僅他在蘇州刺史任上留下的「七里山塘」，就是他「立功」的標誌性建築；而他作為唐朝著名才子詩人，更是留下了2916首詩歌，影響所至，惠及日韓，成為具有國際范兒的「立言」代表人物之一；至於「立德」，白居易固然不及顏回，但也未聞為官為人有失德之處，也算當時的一個完人。白老爺子這人生「三立」，堪稱圓滿。

顏回，苦逼人生，白居易，人生贏家。鑒定完畢。

白居易唯一的問題就是，他比顏回有錢，比顏回富貴，正如他自己在詩中所檢討的那樣。

這首《夏日閑放》，是白居易所寫的「閑適詩」中，比較典型的一首。

「閑適詩」作為一個詩歌分類名稱，創始於白居易。就是他，在史上第一個把自己的詩稱作「閑適詩」的。

元和十年（公元815年），44歲的白居易被貶江州司馬，在九江城中閑得蛋疼，十分想念趙忠祥，哦不，十分想念時在長安的好基友元稹，給他寫了一封長信，名曰《與元九書》。在這封信中，白居易第一次把自己創作的詩，分作了四類：

第一類是「諷諭詩」，他的分類標準是：「又自武德至元和，因事立題，題為『新樂府』者，共一百五十首，謂之諷諭詩。」

第三類是「感傷詩」，他的分類標準是：「又有事物牽於外，情理動於內，隨感遇而形於嘆詠者一百首，謂之感傷詩。」

第四類是「雜律詩」，他的分類標準是：「又有五言、七言、長句、絕句，自一百韻至兩百韻者四百餘首，謂之雜律詩。」

而在白居易心目中，佔據第二重要位置的詩，就是第二類的詩——「閑適詩」：「又或退公獨處，或移病閑居，知足保和，吟玩性情者一百首，謂之閑適詩。」

如果上面這個「閑適詩」的概念，令人有些費解的話，那還有一個「現代性」的解釋：所謂「閑適詩」，是指在閑暇安適的狀態下，創作的帶有閑適情調的詩歌，是吟詠享受閑適生活時的情趣和心境的詩歌。

如果還是覺得費解的話，我個人倒有一個比較簡單粗暴的「小清新」解釋：所謂「閑適詩」，就是白居易在閑得蛋疼時寫的詩。

這下，總好理解了吧？

他留下的2916首詩中，有「閑適詩」885首，佔了三分之一；一個「閑」字，被白居易在詩中使用了600多次。換句話說，平均每五首白居易的詩，我們就能見到一個「閑」字。

白居易是史上第一個公開標榜自己是「閑人」的大詩人。他寫詩說「天下閑人白侍郎」，「洛客最閑唯有我」，「洛下多閑客，其中我最閑」，並且還跟裴度爭搶「閑人」的名次：「不敢與公閑中爭第一，亦應佔得第二第三人。」

話說這個白居易，在元和十年（公元815年）宰相武元衡遇刺之時，還曾以天下安危為己任，第一個上書言事，這才被貶到江州任司馬的。難道僅僅一次貶謫，就讓年僅44歲的白居易，革命意志消沉了？

貶謫江州，只是導火索，只是轉折點，不是他發生轉變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長期的官場生涯，讓他深深體會了官場的險惡：「朝承恩，暮賜死」，「昨日延英對，今日崖州去。由來君臣間，寵辱在朝暮」。

太可怕了，我不玩了，行不行？

還是在《與元九書》中，白居易跟自己的終生好基友，說了這樣一番發自肺腑的真話：

古人云：「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仆雖不肖，常師此語。大丈夫所守者道，所待者時。時之來也，為雲龍，為風鵬，勃然突然，陳力以出；時之不來也，為霧豹，為冥鴻，寂兮寥兮，奉身而退。進退出處，何往而不自得哉！故仆志在兼濟，行在獨善，奉而始終之則為道，言而發明之則為詩。謂之諷諭詩，兼濟之志也；謂之閑適詩，獨善之義也。

解讀一下。白居易在元和十年（公元815年）貶謫江州之前，一直在等待著做出一番事業的「時機」，也就是他說的「所守者時」。那時的他，打算在「時機」到來之際，「為雲龍，為風鵬，勃然突然，陳力以出」，為國為民，大幹一番，「兼濟天下」。

在元和十年（公元815年）貶謫江州之後，白居易終於清醒地意識到，在當前的政治環境下，自己大幹一番的「時機」，永遠也不會來了。於是，他決定：「時之不來也，為霧豹，為冥鴻，寂兮寥兮，奉身而退」，從此以後，「獨善其身」，變身閑人一枚。

雖然此後他也曾服從朝廷調動，出任主客郎中、知制誥，中書舍人、杭州刺史、蘇州刺史等職，但他的思想已經發生了質變，白居易不再是那個「兼濟天下」、追名逐利的白居易了，而是一個「獨善其身」、淡薄名利的白居易了。

從此以後，他志於「閑」，逐於「閑」，求於「閑」，樂於「閑」，醉於「閑」。

終於，他在長慶四年（公元824年），年僅53歲時就到了洛陽，當上了「分司東都」的閑官，早早地過上了退休生活，從此遠離了政治漩渦：「始知洛下分司坐，一日安閑直萬金」。

直到他以75歲高齡離世，「閑」都是他二十多年晚年生活的主旋律。「閑適詩」，就是他「獨善其身」的產物。而這首《夏日閑放》，不過是在大暑時節，白老爺子閑得蛋疼，再度詩興大發，舉個栗子而已。

一

這一首《夏日閑放》讀下來，總的感覺是，開成三年（公元838年）大暑節氣，已經67歲的老爺子白居易，坐在東都洛陽履道坊的宅院里，絮絮叨叨地，在跟我們拉家常、嘮閑磕兒。

曾經高不可攀的白大才子，如今成了慈祥可親的居家老爺子。千百年之後的我們，也可以經由《夏日閑放》這首詩，進入他老人家日常生活中的衣食住行。

詩中關於「衣」有四句：「褰裳復岸幘，閑傲得自恣」，「夏服亦無多，蕉紗三五事」；「食」有兩句：「午餐何所有，魚肉一兩味」；「住」有四句，「靜室深下簾，小庭新掃地」，「朝景枕簟清，乘涼一覺睡」；「行」也有兩句，「時暑不出門，亦無賓客至」。

先說「衣」。穿衣服，在白居易的時代，可不是件小事兒。衣服的顏色和式樣，是「定尊卑，明貴賤，辨等列，序少長」的重要標誌。

寫《夏日閑放》之時，白居易雖然閑得蛋疼，但他仍然是扎紮實實的朝廷命官，時任從二品的太子少傅分司東都。67歲的他，還需要再等三年，才能正式退休。

雖然白居易只是東都洛陽的閑官，但作為仍然在職的朝廷命官：在參加朝廷祭祀重大場合時，他要身穿從二品官員的祭服；在參加元正朝會等重要場合時，他要身穿從二品官員的朝服；當他坐在辦公室里「日理萬機」正常辦公時，他要身穿從二品官員的公服。

祭服、朝服、公服的穿著，一是場合不能錯，二是穿戴要整齊，否則會被御史彈劾，輕則斥退、罰俸，重則貶謫、流放，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但白居易在家裡，穿著就隨便多了，可以不裹頭，不束帶，不穿長衫，不穿靴。他在另一首閑得蛋疼時寫出的《不出門》詩里說，自己在家裡，就是「披衣腰不帶，散發頭不巾」，穿得非常隨意。

在《夏日閑放》里，白居易就穿著很薄很薄的蕉紗衣服，下身的衣服被撩了起來，頭巾也被推到一邊，露出了前額。這也難怪。一是在家裡，二是天兒也太熱了。暑天無君子嘛。本來就是在自己家裡，白居易沒有光著屁股赤膊上陣，已經是相當客氣了。

在《夏日閑放》里，白居易的「食」，是豪華版的「魚肉一兩味」。這當然與白居易的經濟條件有關，在唐朝那個老百姓很難吃到肉食的年代，白居易能有魚有肉地吃飯，相當不易。

在當時，白居易可供選擇的肉食很多，畜肉方面有牛肉、羊肉、驢肉和狗肉，禽肉方面有雞肉、鴨肉、鵝肉，野味方面有鹿肉、熊肉、駱駝肉、野豬肉、鷓鴣肉，甚至包括蛇、鼠、蟲、蝟等的肉類。

而唐人對於肉類的烹飪，也是可蒸可煮，可作湯可作羹。更為重要的是，唐時排在第一位的肉類烹飪法，他們稱之為「炙」，也就是現在的燒烤，這是唐人最為鍾愛的烹肉手段。

唐時，魚的產量豐富，而且被公認為是可口的美食。當時可吃的魚，和我們今天差不多，主要有鯉魚、魴魚、鱸魚、鱖魚、鯽魚、鯰魚、銀魚和常見的海魚等等。

和我們今天不同的是，唐人食魚，以「膾」法為主。所謂「膾」法，就是指將魚肉細細地切成絲兒，經過調味之後，直接生吃。這種魚餚，又叫「魚鱠」。

唐人製作「魚鱠」，非常講究，不僅注重魚的新鮮程度，而且注重刀具的選擇、刀法的運用。史料表明，唐人製作「魚鱠」必須使用專用的刀具——鱠手刀子，在唐玄宗李隆基賜給安祿山的物品清單中，就有「鯽魚並鱠手刀子」。

讓現在的我們奇怪的是，李隆基賞賜安祿山這樣的寵臣，居然不是什麼名貴魚類，而只不過是鯽魚這樣的家常魚類。當然，李隆基是自有他的道理的。

在魚的品種上，唐人認為，「鱠莫先於鯽魚，鯿、魴、鯛、鱸次之」，鯽魚既然排在第一，李隆基當然要賜給自己最「忠心」的臣子安祿山吶；刀法上，有「小晃白」「大晃白」「舞梨花」「柳葉縷」「對翻蛺蝶」「千丈線」等多種刀法的區別。技藝嫻熟的廚子在製作之時，雪刀翻飛，魚絲羅列，宛如雜技表演。

唐人的「魚鱠」，色澤鮮亮，造型優美，如果再加入橙絲拌之，稱為「金齏玉膾」：「南人魚鱠，以細縷金橙拌之，號曰金齏玉膾」。

話說某小國至今仍是一根筋地愛吃生魚片，如果追根溯源起來，只怕還是師我唐人當年的故智。只不過他們腦子不大好使，比較死心眼兒，千百年之後，也不知道換一換搞法。老是生吃，不腥么？

白居易在《夏日閑放》中的午餐，吃的是哪種肉，肉又是如何烹飪的，不好猜測；但是魚的吃法，倒是有些端倪。

白老爺子似乎不大喜歡「魚鱠」這種主流生吃法，個人偏好是把魚加熱煮熟之後的吃法。他在《初下漢江舟中作寄兩省給舍》中說「朝煙烹白鱗」，在《晨起送使病不行因過王十一館居二首》中說「飯香魚熟近中廚」，這都是把魚煮熟了才吃的。

除了魚和肉以外，白居易還很懂得養生之道，在他的日常生活中，一日三餐還是以素食為主的。

他其實是素食狂人。在他的詩中，經常可以見到「經時不思肉」「三旬斷腥羶」「以我久蔬素」「腥血與葷蔬，停來一月余」「犖腥久不嘗」等詩句；僅從詩題《仲夏齋戒月》《齋月靜居》《齋戒》還可以看出，他似乎還在定期或者不定期地進行齋戒。

在杜甫感慨「人生七十古來稀」的年代，白居易能夠活到75歲方才謝世，顯然與他注重飲食的養生之道，有很大的關係。

白居易一生，重視「住」。他「所至處必築居。在渭上有蔡渡之居，在江州有草堂之居，在長安有新昌之居，在洛中有履道之居」。

《夏日閑放》中的「靜室深下簾，小庭新掃地」，「朝景枕簟清，乘涼一覺睡」四句，就來自洛陽的「履道之居」——履道坊白府，也是他一生中最後的住處。

唐時的洛陽，是帝國的兩個首都之一，又是一個三面環山、四水穿城山水環抱的園林城市，引得眾多高官在此定居。

位於洛陽城東南部的履道坊，又是洛陽城中風水最佳之處。白居易對於這個住處很滿意，曾經如此得瑟：「都城風土水木之勝在東南偏，東南之勝在履道里，里之勝在西北隅，西北垣第一第即白氏叟樂天退老之地。」

白府佔地十七畝，大致相當於今天的9000平方米，包括三個部分，佔地約三分之一的房屋，以及佔地約三分之二的兩個小花園——南園、西園。在兩個花園中，水面佔五分之一，竹林佔九分之一：「地方十七畝，屋室三之一，水五之一，竹九之一」。

白府佔地9000平方米，在今天的我們看來，不可想像。我們窮盡一生掙的錢，可能也就能買個千把平方米的別墅，還得欠上一屁股債。但是，在當時白居易買下這個房子，只能算是高官中的窮人了。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還是對比一下，傷害一下白老爺子吧。牛僧孺的牛府，此時也在洛陽城中，在距離白府兩坊之地的歸仁坊，而牛府竟然佔據了一坊之地。一坊之地是個什麼概念？當時洛陽城中的各坊面積大致相當，履道坊與歸仁坊的面積大致一樣，都是大約474.6畝地，大約31.6萬平方米。

換句話說，牛府是31.6萬平方米，白府是0.9萬平方米，牛府是白府面積的31倍多！到底是牛府，真是牛叉！

然而白府雖小，但壺中有小天地，螺螄殼中有道場。南園、西園兩個花園之中，有假山，有小池，池中還有小島，可以泛舟遊玩。

更為得天獨厚的是，白府花園之中的池水，還是流動的活水。清人徐松的《唐兩京城坊考》記載：「居易宅在履道西門，宅西牆下臨伊水渠，渠又周其宅之北」。也就是說，有一道伊渠，沿著白府西邊院牆向北流去，然後在白府西北角右拐，再沿著白府北邊院牆向東流走。

白居易利用這一水利之便，引水入南園、西園，使花園池水保持流動，同時還別出心裁地在宅西牆下的水中放置巨石，使水石相激，造成潺湲之聲，別成一趣。

白居易身處城市之中，卻獨享山水園林之樂，「住」得比我們現在80%以上的人，都舒服。

關於「行」，白居易在《夏日閑放》中也有兩句，「時暑不出門，亦無賓客至」，聽起來，那是相當地空虛寂寞冷。

可是，我們千萬別被老爺子騙了。他之所以寫出這兩句空虛寂寞冷的詩來，主要是因為天氣熱，他和他的一幫子好基友們暫時消停了而已。事實上，關於出去浪，白老爺子還是很有一手的。

當時，就在履道坊白府的旁邊，還環繞著白居易一幫子高官朋友們的府第，分別是：歸仁坊牛僧孺宅、履信坊元稹宅、集賢坊裴度宅、崇讓坊韋瓘宅、懷仁坊劉禹錫宅。看看，全是會玩會浪的文人騷客。

這一幫子或賦閑或退休的高官，在洛陽城中過得熱鬧得很，經常組織茶會、酒會、詩會，還有中秋、元日等節日聚會。白居易基本上是每請必到、每會必與，他自己說「人家有美酒鳴琴者，靡不過」，還說「自居守洛川洎布衣家，以宴遊招者，亦時時往」，簡直就是「召之即來，來之能喝，喝之必醉」的宴會狂人了，整個兒和二師兄豬八戒的凈壇使者一個級別。

白居易還開過「七老會」和「九老會」這樣史上著名的大party。

會昌五年（公元845年），74歲的白居易作為主人，邀請胡杲、吉皎、鄭據、劉貞、盧貞、張渾等六位年過七十的老人，加上他自己組成「七老」，在履道坊白府召開盛大party，載歌載舞，胡吃海塞，還寫詩得瑟：「七人五百七十歲」。

這年夏天，在加了李元爽、禪僧如滿二老之後，湊成「九老」，史稱「香山九老」「洛中九老」「會昌九老」，再開party再happy。

這九老齊聚白府，聽歌、觀舞、喝酒、吹牛、賦詩。白居易還請來畫工為老人們「照相」，並在畫像上題詩，名之曰《九老圖詩並序》。

這些老傢伙們在白府聽的歌、觀的舞，都是誰表演的呢？自然是白居易老爺子的家中歌妓了。這些歌妓們人數眾多，邊跳個集體舞邊拋個媚眼兒，逗一幫如今只能掛個眼科的老爺子們窮開桑，簡直就是小case。

現在的男人們，形容美女的嘴，還在說「櫻桃小嘴」，形容美女的腰，還在說「小蠻腰」。其實，都是在拾白老爺子的牙慧：「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這兩句詩，白老爺子是在誇家中那個名叫樊素的歌妓，那小嘴兒像櫻桃一樣小巧；誇家中那個名叫小蠻的歌妓，那小腰兒像楊柳一樣妖嬈。

在他家中，歌妓可不止樊素、小蠻二人。僅在他詩中提到的，就還有商玲瓏、謝好、陳寵、沈平、李娟、張態、楊瓊、容、滿、蟬等三十多人。原來他這是在家中養著一整個文工團吶。

現在，還有人同情白老爺子空虛寂寞冷嗎？

白老爺子過的，那才叫日子。咱們現在過的，基本相當於月子。

二

「小暑後十五日，斗指未，為大暑」，「小大者，就極熱之中，分為大小，初後為小，望後為大也。大者，炎熱至極也」，「暑，熱也，就熱之中分為大小，月初為小，月中為大，今則熱氣猶大也」。

大暑，是一年中最熱的節氣，也是喜溫作物生長速度最快的時期，更是一年中旱澇、颱風等自然災害頻發的時期。日平均氣溫在37℃以上的持續酷熱，也將在這一節氣前後出現。

每到大暑，我最想念的，就是螢火蟲。大暑時節，本應是螢火蟲最盛的時候。

只是，由於生態環境惡化，這個當年曾經給農家窮小子帶來無數歡樂和無盡遐想的小精靈，如今已難覓芳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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