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川的政治

編者按：本文轉載自公眾號 keso 怎麼看（微信 ID：kesoview），轉載已獲得作者授權。

2013 年 9 月 16 日下午接近 5 點，時任搜狐副總編輯的劉鑫智通知我：儘快來搜狐媒體大廈，有大事。等我趕到那裡，進入會議室，發現已經有部分媒體在等候。沒人知道會有什麼大事，直覺上會和搜狗有關，因為之前有關 360 收購搜狗的傳言，已經沸沸揚揚地傳了一段時間了。

下午 5:40 左右，張朝陽、馬化騰和王小川一起走進會議室，宣布騰訊戰略入股搜狗，成為搜狗最大單一股東。騰訊同時在港交所發布公告，宣布向搜狗注資 4.48 億美元，並將搜搜和 QQ 輸入法業務與搜狗現有業務進行合併。交易完成後，騰訊獲得搜狗完全攤薄後 36.5% 的股份，且騰訊持股比例會在近期內增加至 40% 左右。不算搜搜和 QQ 輸入法的價值，單以現金計，騰訊對搜狗的估值不到 13 億美元。

（周鴻禕在快播小方發布會上）

也是在那天下午，在另一個場地的另一場發布會上，搜狗的另一個緋聞男友360公司CEO周鴻禕，在為快播新推出的小方客廳電腦站台，他語帶譏諷地祝願快播盒子早日打敗小米盒子。

本來，搜狗已是 360 的囊中之物，早在 2013 年的 4、5 月間，坊間盛傳，360 擬出價不超過14億美金，以少量現金加大約 1/3 股權的形式整體收購搜狗。360 當時的市值在40億美元上下。到了當年 7 月，傳言稱，360 收購搜狗最終敲定。此時 360 市值已經漲到 80 億美元。360 CFO 徐祚立甚至公開對路透社說，360 正在就收購搜狗與搜狐展開談判。到騰訊入股搜狗這天，360 的市值已經突破 100 億美元。有人計算了一下，如果張朝陽早點答應周鴻禕，僅僅搜狐所持的 360 股份，就將超過搜狐的市值。

騰訊入股搜狗的消息發布前一刻，張朝陽給周鴻禕發簡訊表示歉意，周鴻禕表態稱：恭喜張朝陽及搜狗，這個價格還是不錯的。在內心深處，他並不埋怨張朝陽，據說他還曾真誠地奉勸過張朝陽，要搞清楚搜狗到底姓張還是姓王。

更早之前的 2010 年，Google 退出中國，周鴻禕認為搜索市場出現了洗牌的機會，和張朝陽敲定了收購搜狗業務的計劃。也是在最後一刻，王小川飛到杭州，說服了馬雲入股搜狗。搜狗正式從搜狐體系內分拆成獨立公司，成功阻擊了 360。

在周鴻禕眼中，王小川是智商情商都很高的清華高材生，心機重重，善於算計。但王小川想要的其實也很簡單，就是保持搜狗團隊的完整，和搜狗業務的獨立，而一旦被360收購，就像張朝陽在騰訊入股的發布會上所說的，「就是把搜狗基本上揉碎了來滋養 360 的茁壯成長」，這是王小川無論如何都不想見到的。所以他會拼了命地尋找任何可能的機會，避免搜狗成為 360 的滋養，有時候不惜對抗他的老闆張朝陽。

2010 年 10 月 27 日，金山、百度、騰訊、傲遊、可牛等公司聯合發布「反對 360 不正當競爭及加強行業自律的聯合聲明」，這被稱為「反 360 聯盟」。本來，剛剛獨立的搜狗也是聯盟成員之一，但王小川在動身前往發布會的前一秒鐘，被張朝陽攔下。

一周後，3Q 大戰爆發，張朝陽表態支持 360。11 月 5 日，金山、傲遊、可牛、百度、搜狗五大客戶端軟體廠商召開聯合發布會，公布 360 八大謊言，並宣布將不兼容 360 系列軟體。張朝陽隨即發布微博稱：「據我所知，搜狗沒有與 360不 兼容的計劃。」張朝陽用這樣的方式，表達了他對王小川擅作主張、擅自行動的不滿。

我接觸過的幾乎所有搜狐員工，都認為張朝陽是個很好的人，文質彬彬，充滿善意，不會發火，不會炒掉下屬，不會讓人下不了台。我也問過王小川，怎樣評價張朝陽，他同樣承認張朝陽為人正直，善良，是個好人，但在很多具體問題上，他和張朝陽見解不同。他認為張朝陽有時過於沉醉於自己的世界，完全不顧這個世界已經改變。

如果說，阻擊 360 是王小川在騰訊入股前面臨的最大的外部政治，那麼不和張朝陽公開對抗，同時又堅定地推進自己的想法，則是他一直都要面對的最大的內部政治。無論是兩次阻擊 360，還是搜狗上市，王小川都需要張朝陽的理解和支持，只不過這種理解和支持，有時候需要付出極大的努力才能獲得。他慶幸自己做過努力，並且成了。

過去幾年，受張朝陽個人的身體和精神狀態的影響，搜狐業務發展缺少亮點，增長陷入停滯。搜狗卻在這期間逐漸成為搜狐的支柱性業務。根據剛剛發布的二季度財報，搜狗為搜狐貢獻了近半數的營收。

（過去 6 年老三大門戶搜狐（SOHU）、新浪（SINA）和網易（NTES）股價對比）

騰訊對搜狗沒有任何控制欲，儘管是搜狗的最大股東，卻不介意投票權低於搜狐。因此在搜狗的重大事項的決策上，張朝陽仍然握有絕對的話語權。自 2003 年搜索業務創建，2004 年搜狗搜索引擎發布，搜狐持續支持搜狗發展十餘年，王小川和他的團隊在搜狐的體系內創業，避免了野生創業公司夭折的風險。王小川理應對此懷有感恩之心，這不是政治，而是人情。感恩騰訊的放手，是容易的，感恩張朝陽的不放手，卻很難。

在搜狗的每一步發展中，王小川的理念和想法，基本上都得到了貫徹和執行，雖然有時候不算順暢，但畢竟走到了 IPO 的大門口，這也是王小川一直渴望的。上市後成為一家公眾公司，將進一步增強搜狗的獨立性，個人抱負也將有更大的施展空間。這都是是看得見的好處，至於「姓張姓王」這種充滿封建家族味道的政治，還是讓它死在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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