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格·柯克，做「有個性」的精釀啤酒

《時尚先生》12月刊

生活有以教我：格雷格·柯克

「

好的啤酒都有很複雜的香味

」

1987年，一個偶然的機遇，我在酒吧里喝到了Anchor Steam牌（某精釀啤酒品牌）的精釀啤酒。我嘗了一口，很驚訝，發現啤酒竟然也可以有口味！

當時美國的精釀啤酒很少，也沒有互聯網和社交網路，學習這方面的知識都很困難。那幾年裡能找到的精釀酒廠我都參觀過，到處參加啤酒節，學習啤酒知識，對精釀啤酒的熱情越來越高，最終，我意識到自己必須加入這一場啤酒革命了。

我和史蒂夫·瓦格納共同創立了Stone精釀啤酒。我和他最早是因為音樂在洛杉磯認識的。他當時有一個樂隊，發了幾張唱片，租了我的排練室，但我們並不是很熟。過了幾年，1992還是1993年，我在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的啤酒課程上碰見了他，那是我們啤酒友誼的開端。

我們倆共事這麼多年，當然也有過意見不同的時候。但有一句老話是這樣說的：如果做生意時兩個人總是意見一致，那說明有一個人是多餘的。意見不同正是兩個人合夥的重要性所在，因為我們可以分享彼此的觀點和視角。我們很珍惜Stone內部以及精釀圈同行之間志同道合的樂趣，這是我們性格的一部分。我們都是狂熱的啤酒愛好者，只要你釀的啤酒很棒，你就是我們的朋友。

Stone剛建立的時候，沒有精釀啤酒會去做廣告，這種做法一直維持到現在。精釀啤酒一直是一個比較小眾的市場，能夠品鑒好啤酒的人還是少數。所以向所有人打廣告是浪費金錢和時間。釀造好啤酒就像一門藝術，它有自己的觀點和視角。總是討大眾喜歡的東西通常沒有什麼價值，讓啤酒帶有自身的個性是很重要的。

我們在柏林開了一家釀酒廠和酒館，美國精釀對於德國人來說是一個新概念。用音樂來類比的話，傳統德國啤酒就像古典音樂，歷史久遠，做得很好很精緻，而我們Stone這樣的美國精釀更像搖滾樂。一個既有古典樂又有搖滾樂的世界才更加美好，而不是非此即彼。

我希望我們的啤酒品牌能像偉大的樂隊一樣，既能不斷創新又能保持自我。像滾石、U2、感恩而死、平克·弗洛伊德、齊柏林飛艇這些偉大的樂隊，他們能夠遵循自己的風格和靈感，而不是跟著時代的口味亦步亦趨。他們最好的音樂都是按照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創作的。

我們也希望做同樣的事情。我們按照自己的口味釀造啤酒，從不隨大流。結果就是這些年來我們釀的啤酒被很多人模仿。德國人釀啤酒仍然遵守著啤酒純凈法的規定，不過自1993年以後這種規定已經不再有法律效力。

我們有很多啤酒種類的釀造方法也符合啤酒純凈法的標準，但我們並非刻意要遵循這種規定。我們最近開發的一款特殊啤酒含有很多純凈法規定之外的原料，但我們拿到了德國的官方許可，可以將它標為啤酒，這對德國的精釀啤酒而言是歷史性的（突破）。

我喜歡喝好啤酒，但是享受啤酒的要點不在於喝醉。我每天都喝一點啤酒，但不會喝太多，也就兩三瓶。我和世界各地的人都喝過酒，並不覺得白人就比亞洲人更能喝。我

年輕的時候在日本待過，見識過很能喝的日本人。美國人或歐洲人的體形要大一些，所以可能平均起來他們能喝更多的酒。

喝啤酒的時候我喜歡搭配簡單的，高質量的食物。但是我覺得家人朋友之間親密的談話才是喝啤酒時最好的搭配。一瓶啤酒在手，邊喝邊聊，話題總是源源不斷地湧現。

據說殖民地時期為了給駐紮在印度的英國士兵提供飲料，啤酒生產商在傳統的淡艾爾啤酒里加入了大量的啤酒花並提高酒精度，因此啤酒可以經過長期的海上運輸而不致變質，這就是傳說中印度淡艾爾的起源。我們酒廠的釀酒專家出版過一本關於印度淡艾爾的書，根據他的研究，這個故事有一定真實性，也有一些神話的成分在裡面。在我看來，印度淡艾爾的強烈苦味反而很好喝。可能有些人適應不了，不過沒關係，我們可以等他們慢慢適應。好的啤酒都有很複雜的香味。

像百威英博這樣的大啤酒公司，他們也可以有精釀產品，但即使他們的精釀品牌失敗了，公司也不會有什麼問題。但是如果我們的精釀啤酒失敗了，我們也就失敗了。我們用百分百的精力做精釀啤酒，這就是我們每天呼吸和生活的方式。這是搖滾樂！這就是我一直強調的匠人經營和大公司快消品之間的區別。

啤酒市場競爭很激烈。對於大啤酒公司來說，他們當然希望自己的產品佔領所有的市場。但是精釀圈的人更願意分享啤酒市場，因為我們相信產品的多樣性同樣重要。我們不會阻止消費者了解真相，或者限制他們的選擇。

我們希望憑藉啤酒的品質為自己贏得地位，而不是打壓其他精釀品牌，這不是我們的做事風格。打壓競爭對手只會帶來短期的效果。我們對短期效果不敢興趣，而是希望和整個精釀產業建立起長期的、健康的互動。我和美國一些精釀匠人的友誼已經超過二十年，這樣做並不是出於商業考慮，而是因為他們都是很可愛的人，我尊重他們的事業。

有些公司做生意的方式好比曲棍球比賽：不惜一切地得分，過程中毫不猶豫地肘擊他人。我們做生意的方式更像競走。是的，我們當然想贏，但不是通過撞倒其他人來實現。

我已經做精釀二十年了，這是我所熟知的生活。人們常說，如果你從事的事業是自己的激情所在，那你一天都不用工作。對我來說，工作就是個人的自然延伸。建立自己的啤酒廠純粹出自於熱情。當然，公司需要創造利潤，但是我們做啤酒的目的不是為了賺大筆大筆的錢，是釀造偉大的啤酒，改變人們對啤酒的看法和認識。這些年我們做得還算成功，我深感幸運。

用匠人的方式製作的食物和飲料才是「真正的」飲食。不幸的是，由於工業化生產的快消飲食強大的廣告效應和低廉的定價，人們以為這些東西才是「真正的」版本。但其實和電梯音樂一樣，它們只是山寨產品，和真正的好東西相去萬里。

精釀啤酒確實有它亞文化的一面，但是現在市場增長了不少，不再僅僅是一個亞文化現象了。現在精釀在美國啤酒市場里能佔到20%的份額。

我很喜歡學習新的語言，每到一處我就會學幾句。我的日語和法語說得很爛，我的西班牙語真的真的很爛，還會一點兒非常非常糟糕的德語。中文我會說「你好」「謝謝」，不過目前也就只會這些。

我來北京的這兩天天氣真好。我想關於霧霾的報道肯定不準確（笑）。我對中國精釀同行的建議是，跟隨自己的熱情，就像藝術家追尋個人的激情一樣，這就是最好的。為自己釀酒，如果別人喜歡的話，那當然最棒了。如果別人不喜歡，你也可以自己享受。

視覺監製/陳博 Momo

編輯/789

文/李孟林

服裝編輯/Roy

特別鳴謝/北京四季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