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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風雨大清河(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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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劉玉明,四川三台縣人,生於1979年,四川省作協會員。2009年開始小說創作,有短、中、長篇小說發表。

小說:風雨大清河(23)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二十三)

龔駝背作害了崔耗子夫婦,心裡終究不踏實。待到把兩具屍體火化了,心裡的石頭才算落了地。自不必說九紅那邊早得到消息了。這婆娘精靈一樣的人物,什麼風兒都瞞不過她的。現在左幺長子和賈德義狗似的,鼻子伸得老長,和九紅商量反倒讓人家聞出腥味來。他合計一番,還是呆在龍王廟裡好,一則可以安撫兄弟們,二是有避嫌安生的味兒。龍王廟裡被悲凄罩著,人人如喪考妣,都嘆清河人心險惡,崔耗子平素人好沒說的,不就好個賭逛個窯子就遭滅門之禍,死了連個囫圇身子也沒有留住,可憐見的。自己都是些可憐人兒,不定將來怎地死法。慘淡愁白的月光把龍王廟照得靈堂似的,花花綠綠的布幡子輕輕地搖晃;古老的屋檐角落處,裹卷著蒼蠅屍體的破蛛網把巨大的陰影投射下來;黑魆魆的龍王爺端坐在泥台上,兩廂張牙舞爪的泥胎神像投下的影子彷彿在飄浮移動,廟裡顯得鬼氣森森。龔駝背靠著木榻迷糊了一會兒,崔耗子便拖著腸子爬到跟前來,說:「狗日的龔駝背,你平日里口口聲聲說什麼兄弟,卻害我性命;死便死了,你還不讓我落個全屍。今日,龍王爺爺作證,你還我兩口子命來!」說著把手裡的腸子拋在龔駝背頸脖上,龔駝背覺得氣緊,慌忙要取下來,後面崔耗子的老婆跳在背上一口銜住他耳朵,竟是鑽心的疼痛。龔駝背大叫一聲醒來看時,月光豬油膏子一般塗抹在地面上,幾個叫花子關切地望著他。「夢魘了?」一個花子說,「龔爺少在廟裡歇夜,這裡時常鬧鬼的。好在我們人多,又有龍王爺保佑。哎,這鬼也愛欺生。」他嘀嘀咕咕說些不著邊兒的話。龔駝背嘆息一聲,睡意也消了,起身說:「我出去走走。心裡悶得慌。」幾個花子要陪他去看月色。龔駝背說:「看屁的月色,又不是女人屁股有什麼好看的。我心裡煩,想一個人遛一遛。」眾人見他堅持也不再說話了,看著他搖搖擺擺出了廟。

龔駝背回到小院里,沒有見到天溝兒,這廝不曉得跑到哪裡挺屍去了。他恨恨罵了一回,在廚房裡尋了一個刀頭,帶了些紙錢香燭,便一個人上崗子去了。

崔耗子的墳趴在茅草叢裡,毫不起眼。龔駝背不由感嘆,活著時候偌大一個人,化成灰了就沒一二兩重。崗子上茅草鬼魅似的舞動,有風,細,卻讓人渾身的汗水化作一絲涼意。狗日的崔耗子不見自己活著時候對他夫婦的好處,害我無法睡得。龔駝背憤憤地想。他把崔耗子罵了一回。本要虔心敬他一回的也想法也沒了,一腳把刀頭踢到草叢裡。風倏忽間大了起來,四下里哧哧啦啦地響動,茅草杆子挨挨擦擦發出骨折般的聲音。月光順著草尖滑落下去。莫不是有人?他出了一身冷汗,把腰裡的刀子捏在手裡,詐呼了幾句沒有人現身。龔駝背冷笑,像梟鳴一般。草叢裡咯吱一聲脆響,他手裡的刀子鳴唱著飛了出去。清河能夠擋得住自己飛刀的沒有幾人,他細細地聽了聽,連一點異響也沒有。只怪自己心中膽怯,他笑了笑,覺得嘴唇有些乾裂。天邊起了墨汁般的濃雲,把月亮遮了半個臉。他嘿嘿冷笑著走下崗子。

在他身後幾雙冷森森的眼睛正跟著他。龔駝背走到清河邊上時候,月色已經沒在雲層里。水裡夜遊的魚兒發出咂咂的聲音,蟲子青蛙把嗓子亮得大大的,使勁兒地唱著。龔駝背看著黝黑的河水,心中無限感慨。突然一道閃亮升上天空,嘭地一聲響,夜空便開放出妖艷的花朵來。龔駝背還嘀咕誰吃飽了撐的,半夜放什麼煙火?一聲悶響,只覺得腿上劇痛。火辣辣的疼痛立時席捲上來。日他媽的,有人暗算!他嘴裡發苦。又一個煙火升上空中,四下便亮了。龔駝背覷得牆角一個人影一閃,他順勢跪在地上,手裡的飛刀嗖的一聲飛了出去,哎呀一聲,抱著槍的身體像割倒的稻草倒在牆角。狗日的敢暗算老子,你還嫩了一點。他想。煙火在空中放出血紅的艷冶,像迸濺的血花。龔駝背還沒有站起來,腦袋轟地一響,一顆子彈奔咽喉而來!他只覺得身上無窮的精力瞬間被抽了出去,那顆子彈的在他的眼睛裡留下哀傷的影子飛向對岸,他哎了一聲頸脖處像迸裂開的旗花。

龔駝背沉重地嘆了一口氣,翻倒在地上。地上好涼快呀,他想,狗日的,好涼快!

煙花一閃,把清河送進了幽深黑暗的夜裡。

陳子仁一夜沒有睡好,兩口子把蠟燭熄滅了,乾巴巴等到下半夜也沒有見棒客來,方才吁了一口氣。等天蒙蒙亮的時候,陳子仁出來涮尿桶。清河水面起了一層淡薄的水霧,溫柔地飄蕩。鄉場還沒有醒來,打著午夜的哈欠。

陳子仁涮了尿桶,覺得腰桿都要斷了,直起身來,見一個禿頭的人趴在河邊,竟睡得涎水嗒嗒。他揉了揉眼睛,定睛看時,哪裡是什麼涎水,分明是已經干凝的血水;那人不是龔駝背么?

龔駝背死了!陳子仁的叫聲夾著無限的凄惶,像警報一樣把清河鄉場從睡夢裡驚醒過來。

小說:風雨大清河(23)

老太爺在劉大河的攙扶下來到河邊。夜裡沒有睡好,眼泡腫得老大。龔駝背屍體外面圍了一圈人,都紅腫著眼睛啞了般看著地上已經僵硬的屍體。龔駝背浸在一灘血漬里,滲了水霧的血漬泛出蒼栗的顏色。龔駝背咽喉處還鼓著兩個血泡子。

鄉場里的人彷彿夢怔著,見老太爺來,慌忙讓出一條路來。賈德義站在龔駝背屍身前,目光獃滯,嗓子里發出噝噝的聲音。左幺長子好像在沉思。老太爺俯身看了看傷口,「一槍斃命哦。」他說,「一般的人做不來,殺他的是個高手。」

「老爺子說中要害。」左幺長子摸著下巴道,「肯定是和他仇恨極深的人所為。」

賈德義咽了咽口水,說:「手法乾淨利落,肯定不是清河裡人乾的。」他看了看老太爺說:「清河這種身手的還沒有出生呢,是不是?」

流水默默,柔軟的霧氣帶著一絲腥甜,水草舒展著手臂,除了幾尾小魚聚在流下血水的地方游來游去,一切都寂靜。老太爺看著悠悠的河水,嘆息道:「人生百年三萬日,終來虛化成灰煙。孽緣呵,作孽!」說罷,搖著花白的頭顱去了。他話語彷彿是某種籖語,又似乎在暗示什麼,讓賈德義和左幺長子莫名地心驚。

以前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來了,人這東西安生久了就要生出狼心來。老太爺站在三聖宮門前看著氤氳蒸巍的清河,猛然發覺它同自己一樣顯出疲弱的老像來。晨風拂過他蒼白的鬚髮,眼角有一絲涼意。像個妖嬈婆娘似的清河漸行漸遠,留下苟延殘喘老眼昏花缺牙斷齒的清河,老太爺抖抖地拿手揩去滯留在眼角的渾濁老淚,對劉大河說,你回去照看著大院里,我想和智玄大師說說話。老太爺到智玄處吃了一碗齋飯,兩人坐了半晌,一抬眼皆嘆氣。良久,智玄道:「清河要不得安寧了。」

劉三江邁步進來,介面道:「卻是日怪,離龔駝背屍體不遠的牆角還有血呢。幾條狗在那裡舔,就是沒有見死人。難道是龔駝背從哪裡爬過去的?」

智玄起身招呼他,老太爺皺著眉頭慢悠悠地說:「清河的水深呀。」劉三江被他的話鬧得糊裡糊塗,才要說話,老太爺又道:「老三,從今兒起你要少出門晃蕩。」

智玄低眉說:「阿彌陀佛,老爺子的擔憂不無道理。山雨欲來風滿樓,還是小心為上呀。」

老太爺問了一番處理的情況,劉三江道賈德義和左幺長子查驗了現場,說是死於仇殺,要把情況報縣裡知曉。「老賈很是動情,哭得死了爹娘樣,發血誓要給龔駝背報仇。還說老子不盡這兄弟之情。他曉得個屁,龔駝背好歹是我劉三江的拜把子兄弟,他死如同我喪,哪裡有不動心的道理?要是讓我查出誰是害死老龔的兇手,定要活剝了他。」劉三江狠狠地說。智玄低聲誦了一句阿彌陀佛。老太爺蹙眉道:「這裡是佛門清靜地,說什麼血骨淋淋的話。」他吩咐劉三江帶人去看看,自己要和智玄大師談談佛。「昨晚一宿沒睡好,心裡驚悸,你不要在這裡打擾。」老太爺說。

劉三江道:「我出門得急沒有吃早飯,想來吃些齋飯的,不曉得還有沒有?」智玄忙讓凈空帶他去廚房吃飯。

「你說,龔駝背是誰弄死了的?」老太爺道。依稀的明朗依稀的糊塗,讓他心裡慌燥。

智玄看著劉三江的背影消失在牆角,道:「佛語不可妄語。說不得。」

「清河的水太渾了。」老太爺也不以為意,說,「我看賈德義就是貓哭耗子假慈悲。」

「不可說。」

「哎——,不可說!」老太爺嘆道,「今天大師講一節『金剛經』如何?」

按照老太爺的吩咐,眼下清河不太平,學校又放了假,劉四海從學校搬回了大院。九紅聽罷,心中又是歡喜又是凄惶。她換了一身淡綠的小花旗袍,這是劉三江找人打重慶帶回來的,一直沒有穿。九紅出了屋子,踱到院子里,陽光把霧氣打散了,在空氣中絲絲縷縷的牽掛著。素清帶著孩子,了凡在小佛堂敲木魚,小宛吆喝著邱麻子給她取屋檐口的嫩麻雀仔兒。

劉四海住在東邊廂房裡。他對鄉場里發生的事感到困惑,感到迷惘,清河清淺,清河渾濁,清河裡冷流熱流交融,還伏著不可見的潛流,一個漩渦,又一個漩渦,把生命吞噬進去。劉四海猛然覺得自己正身處一個漩渦中,他呼吸緊促,眼前黑暗,伸出無助的手要叫喊,卻發不出聲音。他看著九紅眼裡含著淚水,慌張而驚恐地看著他慢慢卷進漩渦里。他心裡突地感到一絲溫暖、一絲害怕。他嘆了口氣,想清河的水骯髒了,這骯髒的水用什麼才能夠洗滌得乾淨呢?他迷迷糊糊地站起身來,聽見院子里九紅柔媚而又清脆的聲音瀰漫開來,他肚腹里的腸子倏然化作一腔水,澎湃洶湧,頂撞衝激,心都痛了。

九紅覷了一會兒,沒有見他人影,便拿捏著嗓子,婉轉低回地唱道:

「冷色初澄,情思如帶煙。悵幽聲,盡付絲弦……」

小宛笑道:「喲,妹子開了葷腥?沒見你在大院里練嗓子的,今天怎麼有這個興緻?」邱麻子呵呵道:「三少奶奶唱得真是好,還是先前的嗓子,脆得沒說頭。」九紅淡淡笑道:「好久沒有練過,憋不住亮亮嗓子。我還怕姐姐笑話呢。」

小宛道:「說什麼話?老太爺都說你唱得好的,我哪裡敢胡亂說不好的。」一瞥眼見劉大河站在樹後面正比劃,把臉沉下來,說:「你看你大哥都被你迷住了,把自己搞得人不是人的,哪裡還有一個男人樣子!」九紅和邱麻子看時,劉大河挽著蘭花指,正眯著眼睛噝噝哎哎。小宛尋著一個笤帚扔了過去,劉大河哎喲一聲翻倒在地上。

小說:風雨大清河(23)

劉四海心裡很矛盾,聽著九紅的聲音便想去看看她。個把月沒有見著九紅驀地生出一絲絲的牽念來,彷彿絲線樣在心頭繞來纏去,想一把捋斷了,卻攪作一團。「沒救藥了。」他想,「這分明是相思病的癥候。」他不是很挂念這個大院,甚至是偌大的產業。對老太爺,心裡是尊重,是害怕;對兩個哥哥,沒有甚話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張同學莫名地做了個縣長,說明成都的事情已經平了。自己還年輕許多的事情須去做,譬如理想,譬如革命,譬如自立……這些事情都困擾著他。這個大院,散發出陳腐的氣息;便是清河,也沒有留戀處。但劉四海沒有走,哪裡去呢?一時沒有想到。心底里還有一絲割捨不下的東西,一時也說不明白。同苟先芝談起過,苟先生不正經,笑著說,你想女人,如果沒有猜錯這個女人是九紅。他嘶嘶艾艾辯解,臉卻紅了。九紅不是自己的嫂子么?她一個戲子有什麼留戀的?

苟先芝說:「我們讀書之人不可流入假道學。你小哥是讀了新學的,男歡女愛是常情。」劉四海有些喜歡苟先生,老頭子雖說是老舊的人,在男女的事情上看得頗開。苟先芝道:「我不是迂夫子,與時共進的道理多少還是曉得的。與君相學,視野也闊開了不少。」劉四海把心裡的疑慮講與他聽。苟先芝沉吟半晌,說:「世道維艱,但囿於清河一方天地終究是不行的。革命的事情我了解還是頗多的。現在雖沒了大清多年,但皇帝還是在的,恐怕革了一個命還是要冒出更多的須革之命。」劉四海佩服得五體投地。這番見識便是成都的名望都說不出來。苟先芝願意擱下老臉陪劉四海教書,是覺得他可親。再說清河難找如他這樣的知音。苟先芝一生立志著述,《女紅雜記》傾注了許多心血,有了劉四海的幫助更是進展神速。此乃經天緯地之大業,豈可半途而廢。他不願劉四海就此離去。

劉四海在清河呆了下來。他對九紅的思念像野地里的草長得蓬蓬勃勃。以至於不敢回去,在街面上見著九紅就避開去,沒想如同給草們施肥,反倒更加茂盛。夜裡也曾夢見擁了九紅飄行清河之上,女人萬般旖旎,害得他心猿意馬。早晨起來時下體著了火一般,看床單上竟濕了一塊,忙扯件衣服蓋住。慢慢的心裡便生出恨意來:恨自己膽小如鼠,恨劉三江強人逼娶,恨九紅竟遂了劉三江的意思。這女人莫不是愛上了劉家偌大的產業?冒出這個想法,他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巴掌。這一次老太爺讓他回來住時,他竟然爽快地答應了,連自己都有些吃驚。老太爺很滿意,對劉四海說:「你回來住就好。我這些天夢魘,晚上總是夢見你媽。她還是那麼年輕漂亮,就是看人眉眼低。」劉四海看他頭髮都灰白了,臉上皺紋打架似的擠出來。心裡有一絲難過。

老太爺的確老了好多,了凡他也不去碰了。大院里滋生了許多東西,雖沒有顯露出來,徵兆卻瘮著人心:樑上的大蛇,樹上的螞蝗,暗夜裡的鬼魅……一閉眼明了,睜開眼就風兒一般沒了蹤影,都讓他心煩。這裡面潛藏著無數的隱憂,但他不能給劉四海說。智玄給劉四海算了命的,是天蹇之命相,犯七星侵襲,有些磨難但終究無礙。老了老了就不中用了,老太爺嘆息。劉四海只覺得鼻子發酸。他不想讓老太爺看出來,背過臉說:「聽陳子仁說開窯子的春花終究瘋了,於蒼頭按她不住,只好捆在床上。」

「誰說不是,夜裡鬼叫鬼叫的,叫得人心慌。」老太爺說,「狗日的棒客作孽,還不如一下收了她,省得遭罪。」

劉四海欷歔不已。九紅的聲音從前院里傳過來,他把要說的話咽了下去。這聲音里有一種魔力,把他深深地吸引住了。老太爺眯起眼睛躺在搖椅里,半晌說了一句:「淫言浪語。」

劉四海嚇了一跳,見他彷彿睡著了,悄聲退了出去。

當天夜裡,老太爺突然興緻勃發,吃完飯便讓九紅唱了一曲。劉四海心中詫異,中午老太爺說的那句話猶在耳邊,怎地到晚上就轉了心性?

吃飯的時候,九紅拿著眼睛偷偷瞟了劉四海。那一眼沁了水兒的,讓劉四海心中怦怦亂跳。夾菜的時候竟夾住劉大河的箸子。許是老太爺心裏面煩悶,這些天鄉場里發生的事太多了,聽聽戲也不錯。劉三江吩咐下人把碗筷收拾了,到廳里聽戲,也有個同樂的意思。老太爺頗為讚賞。

劉大河想要顯擺,說:「弟妹自從來了院里沒聽她唱過,我心裡痒痒的。」小宛掐了他一把,說:「你除了心癢?其他地方不癢?」老太爺哼了一聲,她馬上把臉側向素清,伸手捏住順生的小臉蛋說:「小乖乖,聽你後媽唱歌子。」素清嗔怪:「你沒個輕重,娃兒臉蛋子都揪紅了。」

劉大河笑著說:「不是我吹殼子。三弟妹的曲子我都學了,雖沒有她唱的好也上得檯面的。」老太爺聽了哈的一笑,說:「你唱一個?」劉大河便不理睬小宛,捏著女人腔調唱道:「豆腐坊小妹顏色好——」豆倌吃了一驚,怔怔地望著他。眾人都笑,紛紛說,唱什麼戲文,胡編亂造。

劉大河嘿嘿笑著唱:「才誇了一句,不防婆娘醋罈子倒。害死人的吊梢眉挑,破皮嘴巴拱成豬翹翹——罵一聲龜兒子,你吃了什麼葯,這麼騷?……」

小宛一巴掌打過來,劉大河躲了,蹲在地上唱道:「我說道我哪裡騷包?她不管我臉面,橫豎不要地掐糟踏,一陣虎嘯,嚇得我魂靈出竅:肉乖乖,你是活菩薩西王母廟裡的老來俏!」

他才唱完眾人都笑倒了,老太爺撐著桌子連連咳嗽,說:「沒有看出來……你也是個……活寶。」劉四海忙上前給他捶背。劉三江拍著腮幫子道:「大哥這個戲就是於蒼頭都唱不出來,你肯定是聽窯子裡面學來的。」劉大河忙擺手道:「三弟,不要亂說。」小宛見他惶急,不笑了,紅著臉罵道:「你害瘟的,屋裡放著一個還出去騷?我——」站起來找掃把,下人都捂著肚子在門邊頓足。劉大河忙道:「說好的不準罵人,都是老太爺說了要聽的。」小宛便又坐下來。劉四海看九紅時,她的眼光正掃過來,不由得面上一紅。

九紅有些失望,斂了斂衣裳,站起來說:「我唱一段散曲給大家解悶。」劉四海見她眼裡有些幽怨,便低著頭不言語。

「說一句話兒你牢記心裡:便是把人扔在穴洞里,任他天打五雷轟,抽了我的筋骨削了我的皮肉。只要知音還在雲嶺河西,心頭兒就不甚凄惶……聽窗外花間鳥啼,慌走了夢,一半糊塗一半醒覺……」

聲音里有無語凄楚,老太爺蹙著眉頭,劉三江若有所思,劉四海手裡出了細汗……眾人都做不得聲,九紅聲音如滑入水底的玻璃,沒了聲息,才恍恍怔怔地抬起頭來。九紅覺得失態,把眼角湧出的淚珠擦去。小宛道:「哎呀,聽得人心裡起疙瘩。妹妹小心思太細了,逗得大家都要哭了。」

老太爺嘆了口氣說:「天色不早了,都歇息去吧。」眾人都搖頭嘆氣地去了。劉四海彷彿如在夢裡,怔怔地回了屋子,一夜無眠。

小說:風雨大清河(23)

(圖片來自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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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朱鷹、鄒開歧

編輯:姚小紅、洪與、鄒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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