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殺學區房後，教育公平就實現了么？

4月末北京的朝陽、丰台兩區又出政策，6月30日後購房的，子女入學不再對應一所學校，而是依據實際居住地址參加所在片區統籌分配。這意味著既有購房者學區房資格保留，但未來房產交易中這兩個區的房子中就沒有學區的溢價了。

兩個教育窪地區的學區政策或為高地區西城、海淀和東城指明了方向。現有的房子里只含有計生允許的一個家庭的學位，等這個家庭的孩子中學畢業後學位才「騰」出來，但已經是大劃片的學位了。

二孩政策和外來人口持續流入的雙重作用下，預計北京市的中小學教育資源將持續緊張，也正是這個原因導致了學區房爭奪愈演愈烈，被政府兜頭冷水。不過和對商住房的絕殺相比政府還是很客氣的。或許正是因為「317」新政和商住房「一刀切」政策引起很大反彈，政府才在學區房的政策制定中採取了折中方案。

繼3月徹底整治了商住房後，4月北京市對學區房火力全開：取消了過道式學區房的入學資格，擴大小學入學的電腦排位範圍，還斬斷了房地產商與中小學的聯合辦學。一系列自上而下的原則性指導意見層層下放，只待5月各名校招生通知公示出來就會真相大白。可是，教育公平，我們走在了正確的道路上了么？

筆者「道聽途說」的，很多卻不是對實現教育公平有所助益的好消息。一次一位北京第一幼兒園的老師告訴我，他們招生招了120個孩子，只有3位來自片區。這是所在周總理關懷下成長起來的幼兒園，提供了北京最優質的成長環境。

如果說幼兒園入學並無嚴格的入學資格政策，近年來幼升小卻是嚴格控制擇校的。可是在那些頂級的小學，天然的優越感還是在恣意瀰漫著，那裡還是「條子生」的天下，據傳在這樣一所小學，一個40人的家長會，來了35個保姆。不難想像，再嚴格的學區房政策都難抵擋住這些非富即貴的家庭享用優質教育資源。

在一片廣為流傳的網文中，一位國博講解員給出了他的觀察，這位講解員注意到幾個細節，如名校的孩子們求知慾強烈，寧可不吃午飯也要聽完講解，普通學校的孩子卻要為預定好的營養餐提前退場。筆者有朋友在做一個兒童教育項目，經常遊走於公立私立、名校和普通校之間，帶來了類似的觀察。比如在頂級的名校，小學生中有各式各樣的社團，非常注重孩子的自我管理自我組織，大孩子帶領低年級的進行課外活動。老師沒有權威感，經常拍拍孩子們的肩膀，孩子和老師也像「哥們」。這裡，孩子們是真心地熱愛他們選擇的課外活動，有的大孩子堪稱精通，勝任得起「助教」的工作。普通學校卻是另一番景象，這裡的展板做得超級漂亮，卻並不真實，老師經常啟發式地問孩子「好不好」，「學到知識了么」之類的話，孩子們則齊聲回答。

幾年來，我們的教育公平的推進頗為神速。在北京的很多城鄉結合部乃至遠郊區縣，不經意間經常看到學校的招牌上赫然寫著「實驗二小分校」、「四中分校」的字樣。可在一座這樣高大上的校牌邊，我的朋友先是聽到一群孩子背後罵老師，又聽到一位老大爺罵他的孫子髒話，罵人話五六分鐘都沒有重樣的。

教育為一個人一生的品行，一輩子的人格打基礎，沒有什麼比教育公平更重要了。於是，這次法國大選，在第三次電視辯論，也就是與主持人的對談中，我們看到了最有希望勝出的候選人馬克龍講到教育，他說最應該做的不是在發達地區錦上添花，而應該在落後地區多派遣教師，把那裡的班級一分為二，讓窮孩子們更多地受到教師的關注。在法國，教師資格考試競爭激烈，一經錄用即具有了公務員編製，高薪且終身制。而服從分配，參與流動是教師的一項法定義務。當更多的教師派駐到落後地區，由家庭背景和社會帶來的先天不平等顯然會被更多的高素質教師的到來所彌補。

馬克龍顯然是他中學語文老師的得意門生，兩人從此相愛，這是後話。

中國教育不公平的根源是重點學校政策，這個政策始於解放後，「文革」前和「文革」後都曾有大發展。「文革」前提倡的是「寶塔式」教育結構，「文革」後是「金字塔式」，教育部明確要求在經費投入、辦學條件、師資隊伍、學生來源等方面向重點學校傾斜，由此形成國家級、省級、地級、縣級的重點學校「層層重點」的格局。

教育投入最偏頗的時候，幹部子弟學校教師編製比例是農村學校6倍，6位幹部子女配備1名教師，而農村則是35個孩子1名教師。即使在大力壓縮擇校，憑房產篩選入學的這兩年，國家對重點學校的投入仍是有增無減。加之大量「根本無法拒絕」的「條子生」的存在，以及「條子生」帶來的天價贊助費，教育資源聚集的趨勢非但沒有改變，反而愈演愈烈了。

回應教育公平的籲求，教育部門所做的是優質學校擴張，試圖建立一個無所不在的重點學校烏托邦。可我們聰明的政策制定者難道看不出這是一個過於理想化而失去根基的海市蜃樓。當所有的學校都冠以「重點校」，它們內部的差異難道就能自然消失？先進帶後進，可國家的教育投入總量是無法同步膨脹的，這難道不變相稀釋了其他學校的資源，造成更多的不平衡。

這個意義上，每當這一「提優」進度跟不上公眾的預期，每當所謂的「優質」分校暴露出問題，每當發現身邊「條子生」的實例，公眾就會對優質學位的渴望就會變得更加強烈，從而推高學區房的房價。故而，即使最優秀的教育資源都加入了「搖號」的不確定性，望子成龍的父母們仍將向著最具確定性的學區聚集。

（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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